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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海天一片乌蓝，晨星寥落，月白如银；渔火闪烁，晓风送爽。
李主任和索奇精神饱满，牛缺草充满好奇，六只眼睛注视着，只有钱兵兵在一边打盹儿。
过了一会儿，一个椭圆形的鱼肚白由暗转亮自北到南横卧东天，其底边到海面只有一杆高的像是长长海堤似的灰黑色云屏。
随着时间的推移，椭圆形的鱼肚白渐渐由扁变宽，其下底边的银白色亮度逐渐增加，好似给整个“长堤”镶上一道金边。
在经过技术处理的监视器中，天空是蓝盈盈的，月亮是白花花的，晨星是亮晶晶的，隆隆航行而过的渔舟则似一个个剪影在鱼肚白上慢慢移过。
再看海面，银光磨白了浪尖，万舟齐发，奔向日出处；机声远近交织，好似鞭炮声在隆重欢迎日出。
整个天空、大地，虽然都从夜色中醒来，只有东天及其海面充满勃勃生机。
这时，椭圆形的鱼肚白更加宽广了，“海堤”却变得高低不平，像海市蜃楼一样变换成一个个镶着金边的逆光的物体，其颜色也由灰黑色变成酱紫色，海面的波峰则泛着白光。
天光大亮，万物由刚才的片片剪影逐渐变成层次、颜色、大小分明的个体，它们也像牛缺草他们一样，在翘首等待日出。
李主任指挥索奇东西南北变换角度拍摄，忙得不亦乐乎；钱兵兵摘了眼镜，趴在箱子上睡着了，牛缺草走近他的时候，还能听见抑扬顿挫的呼噜声。
又等了一会儿，旭日终于拱破海平面，在酱紫色云霞中露出弧线。紧接着，它努力冲破云霞层层干扰，跃出海面。
它，火红而无光芒，好像冒着热气，滴着被它染红的海水，像一只巨大的宫灯挂在东天；东天和海的波峰都被它映得呈现一派淡红色。
在监视器中，却是我在影视中见到的日出景观：太阳像是经过磨洗的银器那样银白，海天才是一片火红。
两相比较，牛缺草更爱没有经过艺术处理的自己亲眼见到的那种日出景观！
大家沐浴在红光中，每个人的脸都像关公，在欢呼，在跳跃，在忙碌。
再看东方，日已上三竿，颜色已变成粉红色，发出耀眼的光芒。
监视器中的太阳，射出一轮一轮的色彩缤纷的光环，令人心驰神往。
这时，牛缺草发现了一轮硕大无比的光环：刚才日出前的椭圆形鱼肚白随着日出逐渐扩大、明亮，它的上弧线越过他们头上的蓝空，抹去月亮、星星，现在正定格在离地面三尺高的西边长天。
回望周天，由椭圆形变成圆形的鱼肚白好像一顶美丽无比的大草帽戴在牛缺草的头上，太阳则是镶嵌在帽沿上的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牛缺草带着这顶大草帽在码头上徜徉。
太阳在海面上铺就一条闪金泛银的金光大道，从它的脚下一直到牛缺草的脚下。只要面对太阳，无论在什么地方，这条金光大道都从牛缺草的脚下通向太阳。
牛缺草凝视着波光粼粼的金光大道，心头万分感慨：如果能沿着这条大道走向太阳多好啊！
也许是心诚则灵吧，或许是感动上帝吧，这时牛缺草脚下的码头真的向前移动了。
牛缺草感觉像在船上一样，还一晃一晃的……
牛缺草把这种感觉告诉李主任和索奇，他俩也有同感。
牛缺草知道这是凝视海浪造成的错觉，但是，他还是激动了：要化这种错觉为行动，永远向往光明，永远向着光明迅跑！
这样想着，牛缺草就这样朗诵着。李主任被牛缺草感染了，向他一个劲地鼓掌……
回宣传部后的第二天下午，在新闻科，牛缺草一个人在值班，办公室胡主任来聊天。
别看他胖胖的，军人出身，却是轻言慢语的。也许是“见到秀才说书，见到屠夫说猪”吧，他问牛缺草教书方面的事情，牛缺草问他军营方面的事情，很是投机。
胡主任笑容满面，说：“缺草老弟啊，我是军人出身，当过指导员，但是我和你一样，也是教师出身哟！”
牛缺草惊讶地说：“是吗？”
胡主任得意地说：“是呀。我高中毕业回家当民办教师，然后当兵的。”
牛缺草感到自己和胡主任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笑着说：“人都说‘同行是冤家’，我感到是一家呢！”
胡主任说：“我教几年书，最大的体会是，越是学习不好的学生，毕业以后，越是尊敬老师。相反，你平时万分关注、关爱的的那些学习好的学生，则‘公事公办’，不怎么亲热。你教书时间比我长，有没有这样的体会啊？”
牛缺草说：“你要不说，我还没有这方面体会，你这样说了，我想想也是的……”
胡主任提醒说：“你有个弟子叫张兰席的，记得吗，是我的邻居，说你教书非常认真，只是他们几个‘调皮大王’不知好歹，惹你生气……他是去年秋天看见过你的……”
牛缺草回忆说：“是的，他现在很谦虚，检讨自己……他越是检讨自己，我越是懊悔自己当初没有把他们教育好。”
胡主任笑咪咪地请求说：“说给我听听吧。听冯部长讲，你是各方面很有水平的人，听邰科长说你很会讲自己的故事呢……”
受到鼓舞，牛缺草喃喃地说，也许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吧，我懊悔的时候只是出汗……
那是一个寒流乍来、满地黄叶的下午，牛缺草感冒、发烧、腰疼，勉强出了家门，来到路口，想租一辆三轮车去医院。
浑身发冷，又在路口，牛缺草很狼狈。但是租车时候，还是思路清楚，很内行地说：“到人民医院一块半拉不拉啊？不拉说话。”
车夫哀求说：“给两块吧，我从来不多要钱。”
牛缺草刚要说“以前坐车走这路程都是一块半”时，谁知车夫大声说：“你不是牛老师吗？你教过我。”
牛缺草望着眼前高挑身材、微黑面孔的小伙子，却叫不出名字。
“牛老师，我是张兰席呀！”
“哦。”牛缺草的思路一下子通向1982年春天。那时候牛缺草大学毕业刚到县一中任教，一点儿经验也没有。张兰席是班上有名的“金刚”之一……
此时此刻，当牛缺草想到自己训斥他不学无术将来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并以摔书发怒的不当言行时候，感到一点儿不冷了。
“牛老师，您上车吧，我一分钱也不要。”
牛缺草的心还在往事中徘徊，身已被他拉入车中。
他一边轻松地拉车，一边给牛缺草介绍班上“金刚”的今日情况。
他懊悔地说：“牛老师，当初我给班上各位老师无端添麻烦，现在很后悔啊……尤其是您，专门欺负新来老师的我曾经伤过您的自尊心……请多包涵，请您今天再多多教诲我。”
其实，牛缺草何尝不后悔，当时要是经验丰富，善于引导“金刚”，也许“金刚”们在各方面会有新的提高。
“牛老师，您当时批评我的话语，当时我表面不以为然，心里还是认为你说得对。以后，当我走上社会、成家立业时候，每次想到您批评我的话语，我都感到懊悔万分啊！”
听到这些话，想到自己当时批评他时候的言行，牛缺草也懊悔，心潮起伏，浑身感到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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