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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酒喝过去了,私事酒又开喝了,在老杨要求下,小杨端酒给牛缺草喝两次,连陪代敬酒又喝两次。
小杨忙中有错,他敬牛缺草酒时说:“牛科长……牛老师,我上上嘴,你把杯中酒喝光了!”
“哈哈哈哈……”小杨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下午,书记、乡长、人大主席一边向牛缺草介绍乡里情况,一边陪牛缺草打了两个小时的扑克,然后由人大主席杨福建陪牛缺草坐乡里的吉普车到大涧村参观,无非是参观廉政建设组织系统、规章制度上墙一类东西。
然后又由小杨陪同,专车送牛缺草回县城。临别时,小杨从车里拿出报纸裹着的东西对牛缺草说:“这是两条茶花烟,赵书记的一点意思;一条给你,一条给冯部长。”
牛缺草坚决不要。
小杨坚决丢下,说不要为难我们具体办事的人,牛缺草才勉强收下。
晚上回家,在商店工作的伍小亿见了牛缺草拿的烟,高兴地说:“乖乖,一条烟!你知道吗?一条烟四十五块,是你的一个多星期的工资钱呢。”
牛缺草淡淡地说:“我也不抽烟,白送。”
伍小亿兴奋地说:“送这东西最好啦,明天拿到门市上就是四十五块钱,接近我两个月工资呢……哎,我差一点儿忘了,不要说四十五块钱了,你三妹妹今天因为三十块钱来我家哭一场呢。”
牛缺草急了,说:“什么情况,快快说来。”
原来,牛缺草生于乡村、长于乡村、工作于县城,兄弟姐妹都在乡村。
三妹妹,初中文化,但其夫虽然是农民,却肩不喜挑担,手不喜提篮,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家贫如洗。
今天来县城哥嫂家。手攒三十元钱想买一件外衣挡挡贫寒。她慕名来到县城一家有名的商场,左看右看,手心出汗;左挑右挑,挑中一件。
“这一件多少钱啊?”
“四十块。”
“四十块钱啊……三十块卖不卖啊?”
“能不能添一点儿钱啊?”
“不能,我手里只有三十块钱。”
“那就赔本买给你吧,给钱!”
看城中女子这样大方,三妹忽然想到,这其中必定有诈。
再细看其布的质量,实在不值三十块钱。
又想到乡村里有经验的人“进县城买东西要对半压价”的告诫,便说:“如果二十块钱的话,我就买下来。”
“不行!绝对不行!”卖衣女杏眼圆睁,“是你说的,是你出的价,三十块钱,少一分也不行!”
“我不买了!”三妹生气地说。
“谈好的价钱,不买不行!”其他柜台的有肥有瘦、有男有女的一干人一下子围过来,来个“城市”包围“农村”。
三妹生性柔弱,说:“我买了还不行吗,不要这么兴师动众啦。”交出被手汗煮湿的三张人民币之后,眼睛又被泪水煮湿。
来到牛缺草家,见到精神恹恹的、眼睛红红的三妹,伍小亿以为是受了妹夫欺负,好言相劝。三妹吐了真言后,感慨道:“县城人市侩,狡猾,不如我们乡下人朴实,老实……”
伍小亿笑着说:“县城人市侩,狡猾,不错的,但是也并不是个个;乡下人朴实,老实,不错的,但是也并不是人人哟。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吧。如果说你因为买一件衣服弄得很不开心,我还因为买一个西瓜置气了整整一下午呢。”
那是今年夏至过后的6月24号,星期天,那天南风劲吹,白云浮动,牛缺草骑着自行车,带着妻子伍小亿、儿子牛犊回乡村老家看望父母。
想从县城买个西瓜,自行车不好带,便到距离村子很近的街头买。牛缺草一家下车后,推着自行车来到一个瓜摊子前面。
“这西瓜多少钱一斤啊?”牛缺草问了一声,没有人答应。
“人呢?这西瓜多少钱一斤啊?”伍小亿大声囔道。
过了一会儿,才见半睡在地上的穿着黑衣服的男子声音微弱地回答道:“四毛。”
牛缺草想到县城西瓜是三毛、三毛五,便说:“三毛五,怎么样?”
黑衣服仍睡在那里,纹丝不动,说:“四毛,少一分也不卖。”
伍小亿脾气焦躁,便说:“你这人不想卖东西啊,睡在那里动也不动。”
牛缺草环顾四周,只此一个卖西瓜的摊位,便说:“四毛就四毛吧,买一个西瓜。”
黑衣服轻松起来,身子一歪一歪地走了过来——原来他腿部有残疾。
牛缺草、伍小亿“依靠集体智慧”挑中一个西瓜,黑衣人称了一下,说是八斤。牛缺草说:“三块钱吧,但是,你要包熟。”黑衣人说:“包熟,我这里没有不熟的西瓜。”
伍小亿坚持开个塞子检查一下。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一个长长的通到西瓜中心部位的三角塞子。
结果,只有七分熟!
两下争执起来。
在场的一位比较瘦弱的老年男子说:“的确不熟。”
一位比较胖的中年妇女说:“我再给你挑一个好的。”
黑衣人坚决地说:“瓜熟了,三块钱,一分不能少!”
牛缺草高声地说:“七分熟瓜,给你七分熟钱吧,不然就不要!”
黑衣人身子接连晃了几下,来到牛缺草面前,威胁说:“不买就不能走!”
这其中有个非常胖的老年男子,脸上的肉块块抖动,说:“不给钱就不能走!”
在传看过程中,有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西瓜塞子掉到了地上。
其中有好事者把西瓜放在牛缺草的自行车前的篮子里,说:“给两块八吧。”
黑衣人得理不饶人,坚决地说:“两块八也不行。必须给三块!”
伍小亿拿起篮子里的西瓜,使劲掼在西瓜摊前,粉红的瓜瓤、雪白的瓜子、线状的瓜汁和“只当三块钱烧了纸钱”的咒语同时飞溅!
在场的人全都被怔住了,望着满地狼藉发愣。
牛缺草把三块钱给了仍在发愣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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