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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按时吃饭，对牛缺草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不按时吃饭，就要按时吃药。”这是牛缺草挂在嘴边的一句自励励人的话。
但是，来宣传部工作以后，特别是下乡采访，宴席应酬，吃上及时饭的机会很少。
尤其是宴席应酬，牛缺草疲于奔命，体质日趋下降，经常感到胃部隐隐作痛。
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
喝得未婚妻呸呸呸，喝得晚上老婆背靠背。
老婆告到党委会，党委说：当喝不喝也不对；
有酒不喝就浪费，酒厂产值靠它增一倍。
老婆告到县长办公会，县长说：当喝不喝也不对；
喝酒哪能不喝醉，这笔开支已经打入预算内。
老婆告到人大常委会，人大说：当喝不喝也不对；
我们只管立法不管醉，不过这样的小事排不上队。
老婆告到政协会，政协说：当喝不喝也不对；
我们也想天天醉，可惜没有这机会。
老婆告到纪检委，纪委说：当喝不喝也不对；
当然不能天天醉，不过我们只管喝酒不管醉。
老婆告到妇联委，妇联说：当喝不喝也不对；
吃吃喝喝不犯罪，我们各人也有辛酸泪……
这首编造的民谣，牛缺草熟烂于心。
他想，如果真有这样告状的老婆队伍，自己一定亲自参与！
还有，冬去春来，减少衣服之际，牛缺草的胃部经常受寒，常常感到不适。
牛缺草小时候，农村缺医少药，更是没钱，一般人家有病都是“小病忍，大病挨，重病等着进棺材”。
说来也怪，每年春天，牛缺草的胃部闹了一阵子，也就“偃旗息鼓”了。
懂得医学的朋友告诉牛缺草：“这是你体内的‘正气’战胜了‘邪气。”
不过，今年有点儿例外，牛缺草胃部不适于撰写《情况调查》之初开始，此后逐步加重。
这一天上午，牛缺草接受薛山忠告，去县人民医院看内科。
内科二室是一位老年女医生当班，牛缺草便走了进来。
寒暄中，牛缺草得知女医生姓高，即将退休，叶得快老婆唐院长已决定聘任她做内科主任。
高医生很健谈，一听说牛缺草宴席应酬太多，便一说一大套——
“女的不喝醉，男的没机会；
“男的不喝醉，没人给小费；
“男女都不醉，宾馆没人睡；
“喝伤来医院，报销是公费……”
牛缺草笑着说：“厉害啊，高医生！我呢，陪酒呗——‘昨天陪，今天陪，终于陪出个胃下垂！’”
高医生笑了，告诉牛缺草，说她大姨夫在市区开一个卖酒门市，春节了，因为张贴“社会某某就是好，中华某某共和国”的春联，和我们一起喝酒时候，春联被公安干警撕下来了。
牛缺草不解地问：“这对联字数相等，意义不错啊……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某某宁主义——社会某某救中国；十月革命的故乡又一声炮响，让我们诞生了‘特色理论’——中国救社会某某……”
高医生说：“你说得真好……可是大姨夫把上联中的‘就’字改成了‘酒’字，把下联中的‘和’字改成了‘喝’字……”
她听说牛缺草上腹部不适感一个多月了，且越来越重，最近几天吃点东西就吐，警告说——
“你这病啊，不要大意啊！要到省城查查胃部！”
牛缺草惊出一身冷汗，紧张地说：“咱们这里不能查吗？”
高医生提醒说：“实话告诉你，咱们这里仪器不行，二手的……识别图像的人更不行……再说了，‘乡村人有病去县城，县城人有病去省城，省城人有病去京城，京城人有病去汉城……’”
牛缺草笑着说：“去外国干什么？”
高医生见怪不怪，说：“崇洋媚外呗……有人遇到思想问题，还去外国呢，你听——‘感觉自己太辛苦，就去看看井冈山；感觉自己活得累，就去看看普陀山；感觉自己不潇洒，就去看看旧金山；感觉自己不如人，就去看看八宝山……’”
说笑中，高医生给牛缺草开了“胃友”之类的药。
电话铃响了，高医生强调：“吃了我开的药，三天内不见好转，你一定要去省城检查！”
跟牛缺草说“再见”了，她才接电话——
“你好啊，唐院长……我刚才忙啊，宣传部一位姓牛的科长来看胃病……你听说的啊……他得的可能是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牛缺草听了高医生的话，如五雷轰顶，全身轻飘飘的。
拿了药，出了门。刚才进门时候看到的阳光灿烂的天气，变成了雾蒙蒙的。
推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不敢骑上去，怕栽倒。
脑子里首先想到十六岁的儿子，暑后才上高二，2000年夏天才能参加高考，自己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吗？
其次想到伍小亿，自己半路倒下，实在对不住啦……改嫁了吧，不怪你！
再次，想到年迈的父母，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让他俩“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些，牛缺草心如刀绞，潸然泪下……
继而，牛缺草想到自己经常被自己笑话的小孔——
农村青年小孔，下腹疼痛，来到医院看医生。
医生询问病情后，便在病历上写下病情及其所用药物。
小孔轻松拿药，回家按时服药。
回家后，闲来没事，翻看病历。
不看病历则可，看了病历，感觉天旋地转，再也起不来了。
茶饭不思，不吃不喝，说：“自己得了癌症了。”
小孔告诉父母说：“自己得了绝症，医生诊断的，病历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不识字的父母相信医生的诊断，便说：“儿啊，你还有什么要求啊？”
小孔哭着说：“就想到北京天安门前照一张相。”
父母劝儿子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北京照相……你要撑着吃点儿饭才好去啊？”
儿子开始吃饭了……
几天后，小孔和父母辗转来到北京，在天安门前照了“全家福”。
小孔笑着说：“我这辈子的心愿，已经了了，死了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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