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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缺草故意打岔，说：“什么‘牛、牛、牛’？”
王淼说：“不说‘牛、牛、牛’，是——‘牛牛，牛！’”
牛缺草得意地说：“你家牛牛还有更牛的发现——电影《红楼梦》中的焦大这句话与原著保持一致，紧接着有小厮讥笑焦大的话……
“‘还白刀子出来。’加上这一句，其实是画蛇添足，大可不必。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加这句话不符合具体环境。”
王淼一脸茫然，问：“为什么呢？”
牛缺草启发说：“你想想，焦大喝醉酒，非常生气，骂贾蓉，要和贾蓉拼个你死我活，小厮还敢重复他的话吗？”
王淼醒悟了，说：“对呀，我怎么想不到呢？还是牛、牛、牛！”
过一会儿，王淼在闲聊中问：“你们宣传部就是新闻多啊，殷成殷书记是殷英殷部长的哥哥，殷老爷子又是殷成殷书记和殷英殷部长的老父亲，难怪老百姓说‘官官相护’呢……
殷老爷子当年是局长吗，是不是很有水平，像你一样牛、牛、牛啊？”
牛缺草回忆说：“当年，在县一中时，我是殷武高一班主任，老爷子当局长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巧了，我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王淼又惊讶又感兴趣：“殷武是谁呀？赶快说说看。”
牛缺草说，殷武是殷成殷书记和殷英殷部长的亲弟弟啊……不过，他强奸杀人，被判处死刑了，现在成了机关讳莫如深的话题。
一天下午，牛缺草正在教室处理殷武。
只见校办秘书小张示意叫牛缺草出去。
牛缺草立即把口中的一句话说完，出来。
小张告诉牛缺草：“郭校长叫你到校长室去，对，现在就去，你不要上课了，让学生自习。”
于是，牛缺草只好到教室又说了一句话，就去校长室。
校长室内烟雾弥漫，坐了一会儿才看清学校的几位领导都在，还有两位陌生的面孔。
校长郭恒吉告诉牛缺草：“牛老师，这是我们县教育局的一把手殷局长，他的孩子在你班上。他是专门来校访的。”
殷局长鼻子里嗯了一声，不知什么意思。
郭恒吉又告诉殷局长：“殷局长，这是殷武的班主任牛老师。”
“殷……武！”牛缺草的心咚地重跳了一下。
对这个民愤极大，啊不不，“生”愤极大的耀武扬威的殷武，对这个刚在女生作业本上写脏话的“殷衙内”，自己正在处理啊……
在牛缺草深思之际，郭恒吉在向殷局长回报——
“殷武这孩子是不错的，前些天，他在校运动会上大显身手啊！”
副校长杨啸天也说：“殷武对人热情，每次见我，都向我问长问短……”
座位上另一副陌生的面孔说：“刚才我家小孩的班主任不是说了吗，你家殷武和我家小孩还要去参加县运动会哩。”
“要不是学习成绩差一点儿，还可以评上三好生呢。”郭恒吉不无遗憾地说。
牛缺草心里说：怎么是“差一点儿”？全班倒数第二，啊不不，已经倒数第一了！
原来倒数第一的同学甫志成，已经顶替父职成了学校职工了……
还“要不是”呢，要不是有了中国某某党，还没有新中国呢……
“还有，道德品质也很好，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副校长曹家轩的声音。
“我这个小子啊，是有我的风格，哈哈哈……不过，还是你们学校教育得好啊！”殷局长得意地说。
他吹了一下烟灰，烟头的火更明亮了。
牛缺草的心却黯淡了。
牛缺草想起本县周县长和一位普通工人的校访。
平心而论，他们的子女在校表现都很好，都是班委嘛。
但是，他们不是通过校长招牛缺草——当然，普通工人也无权这样做，周县长是有权不用——
他们到办公室直接找牛缺草，见牛缺草在上课，就在办公室等，校长根本不知道。
见面后，他们尽谈孩子的弱点、缺点和错误，叫牛缺草给他们想办法。
牛缺草就力图证明他们的子女表现好，不足的这一方面不是必然的，而是偶然的，或是在萌芽状态。
他们说牛缺草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帮忙。
而当牛缺草谈了一点儿看法了，他们激动不已。
牛缺草心里热乎乎的，感到自己及其职业受到尊重了……
“我是十分尊重教师的。”殷局长丢掉烟头。
校办秘书小张把烟头捡起来——牛缺草以为他要捡起来吸——放到烟灰缸里。
“由于时间关系，”殷局长看了一眼手表，“我还要参加一个会议，我这里只简单说几句，不是什么重要指示。
“第一，教师工作辛苦，没有后门可走，没有人缘，不会社交，这要改变。不然，地位提高，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当然，做其他工作也很辛苦……
“第二，最近，我听到一个故事，说有一位国家领导刘邦向老师帽子里尿尿，真不像话，不像话啊……
“第三，今年教师节，我们局想给每一位教师买一支笔，想买高级的，想买高级的钢笔，是不可能的；想买一般的，想买一般的钢笔，也是不可能的；
“物价上涨，什么东西都贵，僧多粥少，打算每个人买一支圆珠笔，当然，想买质量好一点，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回去还要研究，看研究结果再说话，如果研究结果是买铅笔，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力争给大家卖带橡皮的铅笔，记好了，是带橡皮的铅笔。
“当然，将来如果领到没有带橡皮的铅笔，也不要骂娘，当然，这要等到教师节期间才能发，尊师重教嘛……
“第四，”殷局长又看了一下手表，学校领导正在边听边记录，“哟，时间不多了，再讲五分钟，就讲五分钟，一分钟也不多讲了。
“当然，一分钟也不少讲，这位……老师，唉，看我这记性，这位老师姓什么的啊？”
校长们立即齐声回答：“姓牛。”
殷局长扑扑脑门，说：“对，对对，对对对，牛老师……他们都在记录，都很忙，牛老师，没有记录哟……你不忙，我给你个任务，你看着手表，时间到了，你就说停……”
好容易熬到时间到了，牛缺草像体育裁判一样，叫道：“停！”
学校领导递来不满的眼光。
殷局长却哈哈大笑，站起，拍着牛缺草的右肩，说——
“好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样的……哎呀，差一点儿忘了，关于我家殷武的在校表现，我没有时间听你当面回报了……
“这样吧，你写一个回报材料吧，越详细越好，交给殷武带给我……你要对他不放心，就亲自交给我本人，或者秘书，我儿子的品德我还是信得过的……”
牛缺草又回来处理殷武了，但是，还又不能把“处理”之类的事情写进材料……
牛缺草对王淼说：“我不怕周县长、普通群众校访，就怕殷局长校访，更怕更多的殷局长‘效仿’……”
王淼说：“牛牛，我都分不清你是在讲往事，还是叙述小说情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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