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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看到王淼急匆匆来了，牛缺草故意躲起来。
王淼四处寻找。
慢四舞曲响了，灯光暗了，舞池里双双对对跳起来了。
有一位“奶油‘老’生”约请走到门口的王淼跳舞，王淼礼貌性地拒绝。
牛缺草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只见她火速回头说……“流……流……牛科长，是你啊，我正四处找你呢，跳舞！”
见王淼如此可爱，牛缺草对自己躲起来的行为感到自责。
不一会，王淼说刚才班上有点事情来迟了，走得急一点儿，有点累了，想回家说说话。
牛缺草笑着说：“你嘴上讲的，正我心里想的。”
来到王淼家，牛缺草拿出金项链，说：“我不会买东西，在上海看到有好几位女同胞在买，我也就买了两个。”
王淼看了金项链说：“哎呀，东西太好了，只是太贵了，五六千哪！多少钱啊？”
牛缺草笑眯眯地说：“不贵，周末打折的，才四千一百块钱。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啊！”
应王淼要求，牛缺草给她戴上项链。
王淼照了照镜子，说：“太好了，我太开心了，要是我自己啊，怎么也舍不得买呢……要是当年你贫穷的时候，也舍不得买吧？”
牛缺草纠正说：“不是舍不得买，是没有钱买，想都不敢想，不要说四千一，就是四百一，就是四十一，就是四块一……哎，哎，巧了，当年，我因为贫穷，拿不出四块一毛钱到县城学工，头都愁白了……”
王淼兴奋地说：“是吗？快讲给我听听。”
牛缺草低沉地说：“好的……不过，在讲的过程中，如果我流眼泪，你不要笑话我啊，因为我讲的是伤心的往事……”
王淼诚挚地说：“哪能呢！只是我要被你说哭了，你也不要笑话我啊？”
牛缺草以舒缓的语气告诉王淼说，1974年青黄不接时候，牛缺草姐姐已经出家了，家里仍然还有八口半人：爸爸、妈妈，牛缺草和他的五个弟妹，还有在叔父和牛缺草家轮流生活的爷爷。
为了让牛缺草“少受罪”，妈妈每星期都向人家借两元钱给牛缺草在学校寄宿。
牛缺草每周六下午回家，每周一早上上学。
每次回家，看到家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心情都很沉重。
5月的这一次周六回家，牛缺草心情更是沉重。
本周里，学校开了会，讨论上沂城棉织厂学工的事情。决定每人带十五斤米、两元钱。
为此，牛缺草的头发都愁白了。
会上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牛缺草始终一言不发。
说带粮食，家中没有一粒啊！
牛缺草在盘算着：学校里有自己的补差粮，只要交上两块一毛钱，十五斤米的问题就解决了。分外加上两块钱菜金，一共需要需要四元一角钱。
可是，这钱从哪里来呢？
为此，第五节物理课牛缺草第一次开小差了，不知张老师讲了什么。
他一直在左思右想，千难万难，唉，今晚回家要是要不到钱，学工怕去不成了。
放学铃一响，牛缺草就怏怏不乐地向家蹀躞。
北风刮得挺大，飞沙走石，衣服被刮得忽闪忽闪的。
天空布满浮云，不是蓝天，而是黄天。
斜阳也没有力气，像月亮似的，在浮云中快速地移动。
这时候，牛缺草脑中有两个孩子在说话——
一个情绪低落的孩子说：“唉，回家一定拿不到钱啊！”
另一个抱有幻想的孩子说：“不对，事情就是有点儿出乎人的意料哟，也许爸爸妈妈准备好了钱，等我回家拿，也未可知哟！”
一个说：“学工咱就去不成了。”
另一个说：“莫非你不想去吧？”
一个说：“怎么不想去？只要有钱，拽都拽不住我哩。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是伟大领袖毛某某的号召；学工、学农，是落实伟大领袖毛某某号召的，谁个不响应啊?”
另一个孩子被问住而默然了。
牛缺草的思想一直在斗争着，路却走得很慢，到了官陵大队小集市，被后面的同学追上了。
抬眼望见小摊上的水果糖，手急忙伸向口袋里掏钱，谁知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王淼泪汪汪地插话：“可怜啊，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啊！我这才知道成语‘分文不名’的内涵……怎么想起买水果糖呢？”
牛缺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还在上上周的星期六，一个同学给牛缺草一块糖，牛缺草剥开糖纸，想起家中喜欢吃糖的小妹妹，当即又把糖纸裹上。
小妹妹拿到糖后，剥开糖纸舔几口，又裹起来，如此反复多次。
周一早上，她对背着书包上学的牛缺草说：“哥，糖。”
她刚学会走路，说话还不完整、不清晰。
牛缺草笑着答应了，并说给她带两块糖。
上周六回家，牛缺草回家没有带糖，期待了整整七天七夜的小妹妹放声痛哭了一场。
这时候，牛缺草又想起本周一上学前小妹妹的临别话语：“哥，糖。”
牛缺草当时说：“这周六，我保证带来。”
可是，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怎么办呢？
亲爱的读者，你们也许永远不理解，一分钱啊，的的确确憋倒英雄汉哪！
牛缺草几次想向同学张口借一分钱，感到同学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结果张开了口，没有出来声音。
也许是“上山打虎易，开口告人难”哪！
刚到家门口，弟弟在老远的地方嚷嚷：“不要进门啊，哥哥。”
为什么不让进门呢？
真是三伏天刮西北风，把牛缺草搞得莫名其妙。
弟弟走到跟前，小声说：“小妹妹出疹子了，不能一到家就进屋。”
原来如此，牛缺草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便蹲在门口休息。
“哥，哥哥，小妹妹病了，她的糖，糖给我吧。”四岁的四妹妹从吹烟滚滚的锅屋向牛缺草跑来，揉着眼睛说。
一听说要糖，牛缺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出眼眶，挂在脸庞。
看了四妹比上天更瘦了，牛缺草心里更难过；再抬眼看看弟弟，他的脸也瘦多了。
不用解释，牛缺草知道他们面黄肌瘦的原因……
说到这里，牛缺草泪流满面，先是语带哭腔，继而是泣不成声。
王淼也眼睛红红的，说：“亲爱的，都是我不好，在两人都开心时刻，让你讲起这些伤心落泪的往事。”
渐渐地，牛缺草心情平静了一些，说：“不好意思，我的哭点太低了。”
王淼安慰说：“不是的……你告诉过我的，人们只记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忘了后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牛缺草得到了慰藉，继续讲着往事。
这周六刚到家，牛缺草见堂屋门关着，心想家中人大概下地干活去了，就到锅屋去找饭吃。
可是灶里冷冷的，锅里没有饭。
锅台上积了一层草木灰，那无疑是鸡反复趴土灰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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