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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1月1日去县城体检之后，吴小联明天就要去县城参加文化考试了。
中午，牛缺草请假去喝同学结婚喜酒，有几个被推荐上县的同学上午在公社中学找人集中补课，中午匆匆赶来喝喜酒，并说喝过喜酒，立即回去复习功课了。
包括陈木达、孙山在内，被推荐上县的几个同学安慰牛缺草，每人特意和牛缺草喝了两杯“尽在不言中”的安慰酒。
当然，有人的安慰酒变了味。
爸爸当了县官的祖爱国，“倚酒三分醉”，讥笑说——
“牛缺草，在学校读高中时候，我就说过，‘读书无用’，一点不错，我说的不错吧，没骗你吧，在我们同学中，你读的书最多的吧，有他某的什么用!?”
借着扑人的酒气，其他同学也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在祖爱国身上体现得最明显……”
“你不要说，还真有道理……”
“牛缺草是‘没有好爸爸，心里只有数理化’，哈哈哈哈……”
“不对呀……孙山啊，你的爸爸是老实巴交的老农民呀，和牛缺草一样啊！”
“不知道了吧，人家不吱声你就不要问了嘛！”
“孙山对象严冬梅的爸爸，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啊？”
“还‘是谁啊’？张大举的大字报没看吗？孙山对象严冬梅的爸爸是公社党委副书记呀！”
“牛缺草错啦，‘聪明还被聪明误’啊！”
“什么意思啊？”
“还‘什么意思啊’，应该找对象呗！牛缺草跟我说过，上了大学再找对象，人家孙山是找了对象再上大学……”
“对呀，牛缺草要是找公社伍书记家的二公主做对象，这次上大学绝对没问题……”
牛缺草心情沉重地说：“不说了吧，你们的意思是说——‘学好理化数，不如有个好岳父’呗……”
下午，牛缺草见吴小联在小学操场上打篮球，棉衣脱了，仍然汗流满面。
即景生情，几句《减字木兰花》涌上心头——
明日高考，愚人温习争分秒。
唯独贤郎，若无其事打球忙。
不当回事，该是县里有关系。
除了四害，害死人者仍存在！
接下来，牛缺草被动地应付着工作，主动到宣传队看看武碧兰——徐高树说已经染指武碧兰后，牛缺草就立即束手了；主动到大队卫生室看看秦鲜华，得到一些心灵安慰；主动到秦鲜华家里，解解嘴馋以及其他……
1977年2月2日，农历正月十五，早上六点半，由指导员、队长、会计参加的重点是三麦年后追肥的会议正在大队部召开。
蒋明人不耐烦地说：“真实够戗……牛书记，把广播喇叭地线拔了。”
广播喇叭正播放着《逛新城》乐曲，牛缺草把地线拔了之后，乐曲立即消失了。
这是老规矩了，一开会，就拔地线。
这也难怪，除了广播会议，会场不能有两个声音呀。
今早有点儿例外。
吴用夫不时在看手表，不一会儿，他对正在说着“梳髻靠毛，种田靠苗”“三追不如一底，年外不如年里”的蒋明人说——
“书记啊，你停一停吧，县广播站今早八点钟播送大学录取人名字，现在都六点五十五了。把喇叭地线接上吧。”
蒋明人无奈地说：“好吧……休息几分钟吧，牛书记，再把广播喇叭地线接上吧。”
这时候，喇叭地线一接上，就传出了高亢的男播音员声音：“……现在播送郭沫若同志的《满江红·怀念毛主席》……”
牛缺草在《人民日报》看过、抄过、后来背过郭老的这首词，他心情难过，表现反常，抢播音员“饭碗”，他说一句，播音员跟着说一句，一模一样，全体大小队干部啧啧称奇。
你听——
天柱初移，天恐坠，殷忧难已。
人八亿，同心痛哭，倾盆大雨。
雨过天青云散净，驱除四害朝晖启。
满山河，一片大红旗，迎风舞！
学大寨，基础固；学大庆，主导竖。
军与民相学，问谁敢侮？
努力实现现代化，齐声高唱革命谱。
颂导师，与马列同辉，垂千古！
大队妇联主任夏红莲知道牛缺草的苦楚，在轻快的音乐省中，说：“牛书记啊，你太神啦，你说三个字，广播里就说三个字；你说四个字，广播里就说四个字……”
牛缺草神秘地说：“我有先知先觉……接下来的，我还知道我们公社这次被录取十三个人……我还知道自己今年中途不上大学也要离开大队部……”
有人轻声叹息说：“唉，没有上大学，坏了好脑壳。”
夏红莲故意说：“其中有没有吴小联啊？”
牛缺草拿不准，见吴用夫在望着自己，心里想：“管他有没有，先说没有，气气他！”
于是，牛缺草故作神秘地说：“这个，这个……”
夏红莲笑着说：“吴大队长啊，你让不让牛缺草说啊？”
吴用夫笑着说：“嘴在他身上，他要说就说吧。”
这时，报时声已经响了：“……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七点整。沂北人民广播站现在播送沂北县1976级大学新生名单……”
吴用夫拍桌子叫大家不要吱声，好像谁吱声了，就是破坏了他儿子吴小联上大学似的。
一时间蚊子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还好，是按大区、按公社播送的，一开始播送的是城郊大区的六个公社。
大家又嚷嚷起来了。
夏红莲追问说：“牛书记，你说你先知先觉，到底有没有吴小联啊？”
吴用夫注视着牛缺草的嘴，牛缺草神秘地说：“有……”
一听说“有”，吴用夫高兴了，情不自禁地说：“好啊！”
谁知牛缺草说的是：“有……也是在红果树公社排名第十四……孙山是第十三名。”
夏红莲疑惑地说：“你刚才不说是全公社才录取十三个人吗……哪，吴小联呢？”
牛缺草微笑着：“啊，啊……名落孙山呗。”
吴用夫疑惑地问：“‘名落孙山’是什么意思啊？孙山不是严书记女儿的对象吗？”
夏红莲慢慢地说：“牛书记的意思是说，孙山没落榜，吴小联的名字排在孙山的后面。”
会场笑声一片。
吴用夫又拍桌子说：“不要笑，快听广播。”
广播真的播到了大庙区的红果树公社：“……现在播送红果树公社1976级大学新生名单，共十三人……”一听说十三人，会场所有人都向牛缺草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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