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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亿：
你好！
来信于今年中午收到，看了几遍，午睡时一直在思考着，以致两小时的午休时间过去了，仍在思考，一点也不困。
现在是午后两点多钟，就给你复信了。
说实在话，如无特殊事，我是及时复信的。
我寄的信，估计你在9号收到，我以为你在10号回信，我在13或者14号就能收到你的来信了。
谁知我一再打听，就是没有你的来信。
我自悔：把话说得太“烫”你了，大概你不好意思回信了。
我自责：人家无意，是你有心，是你自作多情！
人的苦恼，在忙的时候也许能忘掉，但在没事的时候，苦恼能叫人自杀！
特别是18号这个星期天，本来计划：上午写一篇题目叫《在飞花的春城》的短篇小说，下午看电影，晚上看电视。
谁知吃过早饭一拿笔，看着大家三五成群、双双对对出去玩时，看着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苦恼的事又上心头——
伍小亿为什么不会信呢？
她看信后会考虑什么呢？
她不回信，今后见不见面呢？怎问见面呢？
小说写不成，就上街去，上午看了电影《笑》，下午看了电影《苦恼人的笑》，然而，看人“笑”，自己笑不出来……
接信后，才知道你太忙了，我胡思乱想太不该。
知道你深夜在床上给我写回信，向你表示感谢。
睡觉醒来，还想着给我回信，说明你心里没忘记我哟。
男女在一起聊聊天，在省城太平常了，在农村，即使在公社机关，惹人议论是自然的。
对供销社人的议论，你能正确认识，这是难能可贵的。
小亿，在信中，你说我是一个“时代骄子”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
说你自己是一个“小小的营业员”，后面还加个括号“临时工”，并说“以后会拖你的后腿，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你问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怎么不懂呢？我喜爱你这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语言，从这点上说，我更相信你是诚实的。
我的认识和你不同的是，我是一个大学生也不错，“前途一片光明”就不知道了。
你认为大学生不能和小小的营业员“划等号”，也不对了，难道大学生必须找大学生吗？
两个人如果感情不和，互相敌对，或者是“三十年晚拾个兔子——有它也过年，没它也过年”，这能幸福吗？
在农村，特别是在城市，有许许多多情投意合的夫妻，他们的地位也并不是一样的。
我们还知道，有许多情不投、意不合的夫妻，尽管地位相同，尽管顿饭成席，也没用的！
我们也看到，许许多多夫妻在一起，欢天喜地，说说笑笑；也有许多夫妻在一起，怨天怨地，哭哭闹闹。
他们很少因为地位不同所致。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敬慕之情，是多方面的。
古语说“男才女貌”，认为男的要有“才”，女的要有“貌”，这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男的对“女貌”的爱慕，就因人而异，叫做“玻璃眼镜各投各的眼”。
还有，一个人敬慕一个人，连他的缺点都会敬慕。
由此说来，大学生为什么不能和营业员划等号呢？
在古代，在现代，这话都讲不通，如果讲得通，那就是“地位”互相爱慕，就不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异性的爱慕了！
按照你这逻辑，那么一个“小百姓”出身的男子更不能和“大干部”出身的女子恋爱了？
如此想来，我还真有点儿害怕呢！
你在信中说，“如有不同的看法，来信告知一下”。
这便是我的“告知”。
我还有一个不懂的问题——你来信说：“我早就考虑过，不能感情用事。”
你说“早就考虑过”，这个“早”表示什么时候？
你说“感情用事”，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从外表看不出来。
我像一个水瓶，从外表看，竹壳儿或是花铁皮儿，很平常，但是，内心是一百度的开水，热气腾腾的。
说话时也许不露声色，但写信就不同了，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我上次的信，虽然有点儿激动，但它是我的心里话，难道你不喜欢听心里话吗？
特别是我对于照片的话儿，我说得太露骨，而你能答复照好以后给我寄来，这是我最大的幸福！
虽然临近放假，学习不太紧张，你说望我保重身体，注意眼睛，这是对我的亲切关怀，我一定照办。
看书虽多，眼睛一直很好。
你是有水平的，回信时间不怕迟，来信内容很冷静，而且能“作长远打算”，是值得我好好学习的。
今天是20号，23或24号你就能看到这封信了。
25号是星期天，是第二个大涧庙会，注定你又要忙了，而我这一天注定清闲，要是相隔很近，回去玩就太好了!
我的心是火热的，自从由你处归来，其他女子，在我眼里，已经失去了光彩。
如果你24号回信，27号我就能接到了。
下次再叙。此致
敬礼！
缺草亲笔
1980年5月20日，下午四时许。
王淼端起茶杯，慢慢品味，嘴里念念有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瞿露露已经失去了机遇，伍小亿啊伍小亿，你可要注意呢！”
她拿出牛缺草写给伍小亿的第三封信——
亲爱的小亿：
你好！
今天上午第二节课后，在广播操的音乐声中，接到你的来信时，心情非常激动：我预想你27号能来信，预想变成了现实。
特别是你在信中说的话，使我的心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午睡时翻身打滚也没睡着，本打算午后两点多钟给你回信的，谁知南京大学一位教授来办讲座，讲《文学上人性与人道主义问题》，从两点半开始，一直听到六点，耳听、手记、眼望，受益不少，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很疲劳——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更快，一点儿也不疲劳。
晚饭后，和一位同学出去散步，痴痴地望着火红的太阳在西方落山，久久望着皎洁的月亮从东方升起。
那月亮就要圆了，因为想到你的来信，我深有感触，仿佛看见月中美丽的嫦娥在翩翩起舞，吴刚捧出香飘千里的桂花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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