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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不让进，牛缺草自我简介，门卫打电话核实，才满脸歉意地用方言很重的普通话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牛缺草立即想起葛云武说的在校园内师生员工必须说普通话，便立即用普通话说：“你对工作尽职尽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牛缺草随省市县领导人来过学校不少次，唯独这次心情不一样。
学校整体布局呈不规则的“四合院”形状：面对东大门的整体四层、局部五层大楼是小学部和“五大中心”；后面南北两座“厢房”式大楼也是四层，中间是广场，南面是初中部，北面是高中部。
最后面是三排六层楼的师生宿舍。
整个“四合院”的南侧是现代化的运动场；北侧是新颖别致的幼儿园。
牛缺草来到小学部门前，看到带着孩子报名的家长川流不息，喜上眉梢；
听到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却又泪如泉涌——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路程。
爱祖国，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
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
为着理想，勇敢前进，为着理想，勇敢前进，前进!
为着理想，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听着这久违的旋律，牛缺草一下子回忆起自己上小学时候参加少先队、系上红领巾、经常唱队歌的往事，想到自己少年理想付之东流，想到自己年近五旬身心俱疲，禁不住悲从中来。
同时，熟悉而又陌生的旋律又如清泉，轻轻洗涤着身心“灰尘”和“肥皂沫”，又感到阵阵轻松……
穿过小学部大楼过道，牛缺草来到高中部三楼办公室。
正好看到葛云武在“高中部主任室”内整理资料。
牛缺草上前寒暄，寒暄之后笑着说：“都当校长了，还不到校长室去办公啊？”
葛云武笑着说：“正在‘漫卷诗书’呢。”
接着，葛云武把牛缺草带到“校报编辑室”门前，拿出钥匙，打开，把钥匙交给牛缺草说：“委屈你啦，你就在这里办公。”
牛缺草见室内办公桌、电脑、水壶、茶具一应俱全，说：“太麻烦你了。”
葛云武客气地说：“学校能为你而‘麻烦’，感到荣幸啊……还有，我差点而忘了，这是宿舍钥匙，三一六室……”
牛缺草倒了一杯水，打开电脑，没有网络，便从软盘中考上材料。
这期间不时有学生伸头望望，还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是电脑老师吧。”
“不是，你没看牌子啊。”
“对，门前还有‘稿件箱’呢。”
“哎呀，怎么不来一位‘高富帅’啊？”
“哎，又失望了，也是的，唉，高中部来了个老年人，孤零零一个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
牛缺草的手抖了一下……啊？
高中部来了个老年人，被说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了……
宣传部来了个中年人呢，就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了……
大队部来了个青年人呢，该是“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了……
接下来是参加会议、写会议消息，张贴征稿启事、编辑征来的稿子，帮葛云武照看早晚自习。
上早自习的时候，牛缺草多少年前的写诗感觉又来了，几句《咏晨读课》的诗句涌上心头——
在桌前朗读课文的学生一排排，
多么像正在轰响的织布机一台台；
课本上已经读过的一字字，
多么像刚织布上新加的一丝丝；
老教师巡回辅导的学生一个个，
多么像纺织女工新织的布一匹匹；
老教师发现学生读音的一个个错误，
多么像纺织女工发现的一处处疵布……
哦，晨读课上的老教师哟，
多么像纺织厂的女工在编织新图！
下午，葛云武要去市里开会，他要求牛缺草给他代课，讲的内容是寒假作业中的《汉魏晋五言诗三首》部分。
他鼓励牛缺草说：“我已经和高二（2）班的学生说过了，说你是我的老师，上课比我生动。”
牛缺草诚挚地说：“谢谢葛校长信任。”
葛云武走后，打开寒假作业，发现这是上学期语文课本第八课的内容。
《汉魏晋五言诗三首》分别是“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曹植的《白马篇》和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
复读这些诗，牛缺草一下子回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的大学时代，一下子回到上个世纪整个八十年代的教学生涯。
特别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现在在“官场”混得身心俱疲的他，来到了学校工作，大有陶渊明“归园田居”之感。
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全诗是——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其中“三十年”一说是“十三年”，这是课本的注释。
自己从1990年秋天进入宣传部，到现在也是“误落尘网”十三年，这是牛缺草的感触。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自己来到的学校，也正是“羁鸟”所“恋”的“旧林”，“池鱼”所“思”的“故渊”啊！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来到学校，身心轻松，自己不正是和陶渊明的感觉一样吗？
如果说官场是“尘网”，这学校不就是陶渊明笔下“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的“桃花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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