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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疏替她掖了掖被子，郑淑媛身娇体弱，这岑霜药力又下得猛了，少不得睡上一个时辰。
她扫了一眼喜房，屋内虽然被翻得一塌糊涂，但是里外窗户都关得十分严实，且并无撬动的痕迹，说明那登徒子走的是正门。
就算内宅嬷嬷看管不利，不慎让外男进入喜房，可这登徒子肆无忌惮长驱直入，外面也太含糊了些。
“方才那浪子，你可瞧见了？”
丫鬟道：“我到小姐房中时，胡府的奴仆已经将那贼人拿下，只有翠儿瞧见了。”
“翠儿？”
就是刚才在内宅发出尖叫的丫鬟，那个不机灵的丫头这一声叫，外庭的宾客都听见了，只怕也是活不长了。
她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心道：外头的人个个精明，绝不会相信今日之事只是巧合，只是碍于女儿家清白，都不说破罢了。
小丫鬟给主子擦了擦身子，发现自家主子脖梗边的红痕，愤愤道：“那畜生真不是个东西，竟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我家小姐这么好的人，白白被玷污了。”
沈如疏看着她，忽然肃问道：“既然你家小姐真这么好，你又为何要害她呢？”
小丫鬟脸色一白，慌张道：“我没有...我怎么会害小姐，分明是那畜...”
话音还没落，她就慢慢悠悠举起手中的一个小瓷瓶。
从前在藏剑山庄她旁的本事没学好，偷东西的功夫一流，眼前这丫鬟虽然聪明，但是做事过于谨慎，反而露了马脚。
小丫鬟立马朝腰间的荷包一摸，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沈如疏笑笑道：“这满满当当一瓶子岑霜你都加进了茶里，就算是个汉子也得被你催醉吧。”
她手里的药瓶子通体雪白釉色上乘，瓶口处还有些许岑霜的粉末。
那丫鬟脸色煞白，却还是强装镇定道：“奴婢不明白邑王妃在说什么？”
沈如疏轻声道：“不明白也没关系，我带的这壶茶和这瓶岑霜一同去见官，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同你说明白。”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床上的郑淑媛闷哼一声，似是十分难受。
沈如疏也未必真想闹到官府，只是诈一诈这个入世未深的小丫鬟，说不定能套点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她软硬不吃，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道：“奴婢名叫青梧，是郑家的陪房丫鬟，祖籍临州人士，家中还有一兄长，王妃若是要去报官便去吧。”
见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沈如疏来了兴趣，走近一步，道：“你自然是不怕，有人处心积虑将你安插在郑淑媛身边，身后一定是个大靠山吧？”
青梧朝她一礼，道：“青梧只是一介奴婢，并无靠山之说，望王妃明鉴。”
好一个忠心侍主的丫鬟，只不过不知道忠得是哪个主。
倏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陪嫁喜娘隔着门道：“王妃娘娘，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沈如疏和青梧对视了一眼，随即朗声道：“去取一些冰片来，磨成药粉辅以明茶，送来给郑小姐喂下。”
外面的人急匆匆去了。
青梧知道她这是不准备揭发自己了，淡声道：“多谢王妃。”
外庭虽然锣鼓喧天，但是郑洪生却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自家女儿到底怎么样了，邑王妃也迟迟不见回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怕是要愧疚一辈子。
胡柏兴惴惴不安，道：“岳父大人，我再去瞧瞧吧。”
他一把按住女婿的肩膀，沉声道：“不必去，寻个由头早日将喜宴遣散了，今日天阴日昏，宾客们也好，早日还家。”
胡柏兴连连称是，嘱咐手下的人散席。
众人也隐约能猜出其中缘由，纷纷告辞。
待人走光后，小厮将大门一拴，灭了里外的灯，众人才朝内宅走去。
那轻薄郑小姐的男人醉气熏熏，被小厮一把揪住头发，强行抬起头。
胡郑两家人俱是一怔，此人乃是鸿胪寺笔管，就在胡柏兴手下任职。
最难办的是，他的官位是从郑洪生手里买的，那个在春宵楼里千金博一笑的恩客就是他。
这下，两家人的面子上都挂不住了。
萧承邑的目光淡淡扫过所有人，最终落在郑洪生脸上，他大约是怒极攻心，确定时间又不敢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郑洪生心里明，此刻若是立即处理了这人，买官卖官的事情必定会遭人话柄，可这畜生又实在可恶，大闹婚宴玷污女儿，这口气如何能忍。
胡友年小心翼翼道：“亲家，这该如何处置？”
他咬牙切齿道：“自然是要抽筋剔骨，碎尸万段。”
“这...这怕是不妥。”
胡友年自然知道，此事若是宣扬出去，他这鸿胪寺行令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萧承邑静默了一会儿，适时开口道：“此人在婚宴上闹事，若是就此押入天牢必定引得世人猜忌怀疑，怕到时候毁了表妹清誉，不如交由上京之外的大理寺审理。”
这倒是个折中的计策，大理寺立于三司之内，远离上京，避开口舌，最宜。
萧承景看了一眼萧承邑，忽道：“我竟不知道五弟通大理寺少卿走得这样近。”
他平声道：“年前同尚直大人一同办过几桩案子，不算很熟。”
沈如疏听着外头的动静，暗自道：这郑家大小姐也真是可怜，好好的一场婚事竟成了几方资本博弈的牺牲品。
她将岑霜的药瓶收入怀中，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扭头对丫鬟道：“去换件衣裳吧，袖子脏了。”
青梧一低头，发现方才下药的时候袖子上沾染了一大片岑霜粉末，这种粉末极其难洗，且味道独特，久留怕是要误事。
她连忙掩住袖子，轻声道：“今日多谢王妃，他日若有机会，青梧定当报答。”
沈如疏摆了摆手，道：“我也不要你的报答，只是这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少做，以免折损你的福报。”
青梧愣在原地，她们为奴为婢之人，生来就是供人驱使差遣的薄命之人。
从未有人跟她们说过这福报二字，她屈身一礼，正色道：“奴婢谨记今日王妃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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