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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显赫的母家，自然也少了一众杂乱的家事，沈如疏嫁过来一不用伺候公婆，二不用打理王府。
王珩身份比她尊贵，府里迎来送往那些事也自然落不到她头上。
这么算起来，倒是完完全全符合她预期中的生活。
可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忽然让她窥见了萧承邑的野心，他绝不会安安稳稳做他闲散王爷的，若无夺嫡之心，何必又要掀风浪。
郑胡两家的这桩亲事就是证据。
沈如疏笑笑道：“我阿娘死的时候，朝中各个明哲保身，连个出来接棺椁的使臣都没有，最后我阿娘只能在异乡草草掩埋落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上京城是座吃人不眨眼鬼城，谁要是一脚踏进来，要么荣登高位，要么死无全尸。”
那年她爹沈青山抱着妻子的尸体在关外苦守，平阳公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不要让他们的女儿再入上京城了，这辈子找个寻常的读书人家嫁了便很好。
可没想到多年后，她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这座城里的人。
圣宗皇帝要权衡三方，便要将沈家拉入朝局，却从不过问为人臣子是否愿意。
萧承邑盯了她半晌，轻声道：“我争或者不争，旁人的刀都已明晃晃的架在我的脖子上，在这上京城要想安稳，除非...”
除非自己手里有刀。
夜里的凉风吹过，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沈如疏听见他微微有些失落地开口道：“我知道强人所难的苦处，也知道你不喜欢上京。”
“他日若是有机会，你我可和离。”
她一怔，“和离”这两个字未免有些过重了。
她虽然不喜欢上京，但是黎昌王府的日子还算过得舒心，要是真走了还是挺舍不得的。
于是沈如疏拿出十二分的演技，认真道：“殿下不必说这样的话，你我已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定与你共进退。”
她从小就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事，这酸倒牙的真挚话语，张口就来。
萧承邑一愣，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
沈如疏见他手里那碗甜茶丸子丝毫未动，盯了半晌，道：“这糯米食晚上吃多了不好，我替殿下吃了吧。”
这年头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就是这样，嘴上说着“愿与你共进退”，实际上连碗吃的都舍不得。
吕成阳从小就说，沈如疏就是属狗的，护食得紧。
他讪讪地将碗递给她，道：“那你吃吧。”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又吃了一碗，然后抹抹嘴，道：“天这么晚了，殿下回去的时候当心点。”
萧承邑自顾自倒了杯茶，缓声道：“今晚我就睡这儿了。”
内殿床边的还挂着新婚时候的红灯笼，床上的喜被也没换下来，蘅苑的主子懒，底下的丫头更懒，屋内没一处合规矩的。
她迟疑道：“我这庙小，殿下不嫌弃就好。”
屋子里熏了浅浅的鹅黄软帐香，沈如疏犹犹豫豫地爬上床，抱着被子躺进了里侧。
没一会儿，内殿灯火熄灭，萧承邑在床边坐下。
他的动作很轻，入寝的姿势也很标准，双手放于腹部，仰面稳息。
嗯，大概躺棺材也是这个姿势吧。
沈如疏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她一个人睡大床习惯了，睡相极其不雅，这会儿只能弓着身子委曲求全地躺着。
就在她将睡未睡之际，身边的人忽然开口道：“我前些日子见过你师兄，长得确实英姿挺拔气质斐然，不愧是藏剑山庄的入阁弟子。”
她一激灵，脑海里一下子窜出那白面书生与威武将军的故事。
好家伙，这人看着不声不响的，该不会是看上师兄了吧。
沈如疏清了清嗓子道：“那...那是自然。”
从前在临州的时候，吕成阳就是一张活字招牌，下山无需带盘缠，只凭借着这一张脸就能吃饱喝足了。
萧承邑忽然侧了个身，逼近她道：“倘若你未嫁来这上京，你师兄倒也算得上是良配。”
她一怔，她与吕成阳从小一块长大，那些光屁股时候干的蠢事都在一块，这要是在一起了也怪尴尬的。
“从前在临州的时候，喜欢我师兄的姑娘能从山顶排到山脚，哪儿轮得上我呀。”
他忽然轻笑一声，道：“你的好，旁人未必懂。”
沈如疏有些受宠若惊，这人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大晚上的说这些。
她胡思乱想着，自己那未完成的话话本子里，白面书生与威武将军是一对，里头的王爷还孤家寡人，不如也给他写个官配吧。
这么一想，师兄就很合适。
沈如疏这一夜做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梦，她梦见师兄从临州的青城山下飞身而下，手边还搂着一个衣衫飘飘的男子，那男子面色如玉，唇边点着一抹胭脂，定睛一看，正是王爷。
那王爷长得和萧承邑一模一样，就连眼角眉梢那一点疏离和冷漠都十成十得相像。
两人衣袂飞扬，白衣剑客和娇俏王爷。
王爷靠在师兄怀里，冷冰冰道：“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我心中只有那书生一人，绝容不下其他人。”
啊这...
看不出来，这梦还是一段恩爱纠葛的多角恋。
师兄神情痛楚，执剑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分明知道我对你一往情深...”
两人站在大雪纷飞的青城山下，不远处浮现藏剑山庄的影子，师兄痛心疾首，道：“你要怎样才肯接受我？”
王爷将唇边的胭脂抹去，温声道：“我喜欢的人...一定要文韬武略才情无双...能陪我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沈如疏心知是梦，但还是忍不住感慨，这梦实在精彩，待她醒来一定要将这梦中的场景记下来，写进她的本子里。
她暗道：自己在写话本子上颇具天赋，日后若是没钱了，这倒是个赚钱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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