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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今是这天下共主，需得拿出这君主的气度来。”
尽管萧承邑心中明白，就算没有北地的灾情，王珩也一定能登后。
皇权富贵这种东西，有人视作生命，亦有人视作草芥。
横竖是他自作多情。
萧承邑盯着那盘藕花酥，闷声道：“薄情些也好，我娘当年深情如斯，甘愿辞别故乡跟着父皇来到上京城，最终却落得个两军交战，以身殉国的下场。”
终究是情深致命，下场凄惨。
海公公叹了口气，当年蘅芜宫那场大火倒不是偶然，那名叫瓦丽的女子，在得知自己的夫君要向鞑靼开战，三十万精兵已在山海关外候命，而她的家乡和国土终究是难逃一劫，她满心悲愤，希望以死来阻止这场灾难，可惜依旧，事与愿违。
她死在了世俗和家国之间，也死在了夫君和儿子面前。
海公公轻声道：“如今您登上这高位，必能保两国之间太平长安。”
战乱，原本就是劳财伤民之事，如今大郢国库空虚，定然也不会大兴土木，大伐僵土。
眼看着快到宴席时间了，沈如疏还在嗑瓜子，青梧提醒道：“娘娘，从宫里到承宣殿有一段路呢，咱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她话本子正看在兴头上，恋恋不舍地放下，对着身后的宫女道：“替我记着点页数，我正看到那公子夜会情郎，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桑枝看了眼白描，上头画着一个光着膀子的俊美青年，搂着另外一个身材娇弱的书生，那书生披头散发宛若女子，嘴里衔着一只狼毫朱砂笔，笔尖蘸了一点朱砂之墨，在那青年胸前慢慢点了一颗心头痣。
她看得脸红心跳，埋怨道：“小姐，你近日看的本子越发猖狂了。”
沈如疏搓了搓手道：“回头我给你找两本清水些的，保准你一看就上头。”
身后小宫女捂嘴笑道：“昨日我替娘娘收书的时候，翻看了两页，确实很好看，那书中的男子一个比一个绝美无双。”
沈如疏自以为找到了同道中人，欢喜道：“难得有人与我志趣相同，这么着吧，我破格提拔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宫女，以后就到内殿来伺候，专门替我管话本子。”
那小宫女一愣，就这么短短附和了一句话，竟将自己的品阶提了好几个档次，连忙跪下谢恩道：“多谢贵妃娘娘，绿荷一定尽心竭力侍奉您。”
她拍了拍宫女的脑袋，一脸欣慰道：“你这名字取的好，正好和桑枝凑成一对。”
几人笑闹开了，又是好一顿耽误，等换好衣服赶到承宣殿的时候，果然是迟了。
底下文武百官已经就座，高位上布着帝后两张桌子，而她的位置则下了一个台阶，放在了酒泉池旁。
她顿了顿，想来这也算是符合礼制规矩，普天之下能与皇帝平起平坐的，也唯有皇后一人。
青梧错开话题道：“这酒泉池旁风景甚好，奴婢们也跟着娘娘沾光，一睹这朝殿风采。”
沈如疏知道她这话是在安慰自己，笑笑道：“是公宴，只怕是一会儿你们都没得吃，干巴巴地在我身后站上一晚上。”
桑枝道：“咱们可不像您，只记得吃，旁的什么都不管。”
说话间，沈如疏看见了他老爹，沈青山正站在承宣殿的百步台阶下，身边站着吕成阳，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碍于规矩，当着群臣的面她不方便走过去，只看见师兄遥遥地朝自己看了一眼，朝她比划了一个口型。
看意思，大约是让她多吃点。
甫一落座，身后的太监便开始唱典，此刻萧承邑和王珩才从承宣殿里缓步而出。
两人身上都穿着新制朝服，王珩头上还带着孝宜皇太后赏赐的那只凤钗，主动之间钗环流苏相碰，发出轻微的?鸣声。
她如今已经是这大郢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萧承邑下意识在殿下的台阶找寻她的身影，却发现沈如疏已经收回了目光，眼巴巴的盯着面前的菜肴。
倏然，身后冷不丁的出现一个声音：“既然不是心中所愿，又何必装出这份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一怔，看见宋郗这个阴魂不散的人站在酒泉池旁。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朝服，翰林阁的学士服，长袍上绣着两只红颜仙鹤，朝服是正红色的，看品阶应该在正三品上下。
沈如疏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带笑道：“今日朝宴，宋大人这般来迟，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宋郗撩袍上前，恭身道：“鸿胪寺行令如今不当事，臣在内阁新修法典，故而来迟，请陛下责罚。”
新修法典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他今日故意迟到，话里话外还故意提到了鸿胪寺，不过是在提醒萧承邑，当初扳倒郑胡两家，他这个儒生是做了那定中之棋。
萧承邑当着众臣的面也不好当众斥责他，只温声道：“宋大人政务繁忙，辛苦了，朕这杯薄酒敬你。”
说这边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算是给足了宋郗面子。
如今他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高位之上，确实也少不了那日宋郗奉旨而出，带着传国之玺，一言奠定了他的皇位。
宋郗从善如流，笑着受了那杯酒。
太监又是好一番唱典，前前后后走了好几场流程，总算是等到开宴。
沈如疏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子肉，宫中御厨做的这宝塔肉肥而不腻入口香甜，很是美味。
桑枝提醒道：“小姐，您怎么自己动上筷了？”
一旁布菜的宫女讪讪道：“贵妃娘娘，让奴婢伺候您吧。”
她尴尬地放下筷子，那宫女立马接过开始布菜。
朝宴的菜品都是按照祖制来的，分量极小，尝了一圈便见底了。
她的位置又坐在皇帝下首处，文武百官稍稍往上一瞧，便能看见她空空如也的盘子。
青梧在她身后轻咳一声，道：“娘娘，续菜之前，您别再吃了。”
沈如疏动了动发麻的脚，看了眼高位上的萧承邑，好家伙满满登登一桌菜肴，却只能夹上三筷子，心中不满叹息道：当皇帝也不见得有多好，连饮食都不能自由。
海公公打量着萧承邑的神情，开口道：“老奴瞧着疏贵妃娘娘面带忧色，想来心中对于这后位，定然也不是全部在乎的。”
萧承邑苦笑一声道：“你不了解她，她面带幽色，不是因为在乎后位，而是因为案前的菜都吃光了，不开心罢了。”
“传令下去，给贵妃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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