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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莞尔一笑，慢声道：“无妨。”
那宫女一见他笑，心尖尖一颤，大着胆子劝道：“小酌怡情，大饮伤肝，宋大人切莫贪杯。”
宋郗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扇子在掌心转了个圈，温声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万事莫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
他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便事事不由人，六岁拜入林玄同门下，做了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儒生，受礼教规距克制太多，何时才能为自己活一遭。
那宫女似乎看出了他不开心，试探道：“像大人这般人物，也会有借酒消愁的时候吗？”
他放下酒杯，看着高台之上的沈如疏，身边传菜的太监流水一般而过，皇帝似乎特地为她上了许多新菜肴，不按祖制上菜，这番恩宠倒也是头一份了。
“你说说...我是何种人物？”
小宫女替他倒了杯酒，轻声道：“大人风姿卓然年轻有为，又出生于林老先生的门下，双十之年便拜入内阁做了一品学士，日后必定官至内阁首辅，是我大郢朝的肱股之臣。”
听完这话，宋郗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原来外头都是这么传我的，当真是捧杀了。”
他不过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鬼罢了。
桑枝看着这流水一般的筵席，心中诧异，青梧看了眼高位上的陛下，心中了然。
布菜的宫女手忙脚乱地为她夹菜斟酒，吃得好不欢快。
沈如疏还悄悄拿着一碟子芙蓉宝酥藏在袖中，趁众人不注意，递给身后两个丫头。
这点小动作，瞒得过底下的臣子，却瞒不过高位上的萧承邑。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听之任之了。
王珩斟了杯酒，温声道：“妾身今日能与陛下齐登高位，愿他日能与您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萧承邑眼中露出些许倦色，平声道：“你是世家小姐出身，定能主掌中宫，做一名贤后。”
这便是官话了，王珩知道他不愿意回应那句“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只能默默将杯中的酒饮尽，缓声道：“臣妾当不负殿下所望。”
宴席快到末声的时候，沈如疏因为吃得太多，腹部的腰带类的又太紧，浑身难受。
见众人面上都带着些许醉意，忍不住起身悄悄退到酒泉池边上松了松筋骨，这几日天气回暖，酒泉池边也渐渐有了活鱼的影子。
池中那些锦鲤原本是养着祈福的，可她心中盘算的却是红烧还是清蒸。
正想俯下身去看看，却发现池中倒映的面上有一抹黑影闪过，她双耳一动，瞬间听出风中有人过，且其人轻功上佳，绝非普通的武林高手。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群臣宴饮沸反盈天，今日是萧承邑登基以来第一次宴饮群臣，若是有人想在这个档口搞点什么事情，怕是难防。
青梧也察觉出不对劲，悄声道：“娘娘，我瞧着那影子是朝东宫去的，要不要先回禀陛下？”
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且不论此人是不是刺客，若是眼下禀报定会打草惊蛇。
“这群言官们的笔比刀子还锋利，今日宴席要是真闹出了抓刺客一说，明日他们必定会写得新帝登基，朝廷局势动荡，天相如何如何。”
青梧默声，好一会儿才道：“东宫此刻囚禁着郑太后和二皇子，若是那黑影...”
沈如疏当机立断道：“青梧，你马上去找我师兄，他此刻应该在?望台当值，让他在承宣殿前多加布防，尤其是要保护好陛下。”
“娘娘，您？”
“我去东宫看看，若是虚惊一场最好。”
桑枝急道：“若是有事呢？”
她笑笑道：“你还信不过你家小姐的武功吗？”
“当然信不过，就小姐那三两下猫脚功夫，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沈如疏气道：“我又不傻，打不过我会逃的。”
这是在大郢皇城之内，她不信有人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如此猖獗。
青梧忽然道：“娘娘，我觉得这个黑影不一定是冲着东宫去的。”
郑皇后自豫亲王死后，一副心如死灰不问世事的样子，也不管陛下如何裁决生死，出言只要自己儿子活着，自己便别无所求了，日前她还曾呈上一段自己的断发，表示愿意出宫行斋，常伴青灯古佛为大郢祈福。
萧承邑虽然明面上尊称她为一声母后，也没让她出宫带发修行，但是确确实实将母子俩软禁起来。
此番羞辱，倒是叫萧承景生不如死，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嫡子，如今兵变失败，皇帝又是这幅要杀不杀的做派，叫他心中十分窝火，常常冲着东宫的宫女太监们撒气。
阖宫上下也是多有怨言。
沈如疏将头上叮叮咣啷的拆环摘下，轻声道：“是李逵还是李鬼，我去探探便知。”
“桑枝，你留在此处不要乱走，若我两炷香之后还不回来，再去禀告陛下，记住切莫声张打草惊蛇。”
“小姐，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沈如疏弹了一下她的脑壳，道：“你跟去有什么用，别给我添乱。”
说完，便朝着东宫的方向飞升掠去。
她这身轻功从前在藏剑山庄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只因这段时间在上京城吃胖了些，故而显得有些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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