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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同头也不抬道：“我学的是儒家大法，修的清心寡欲之道，心里头何曾有过女子？倘若是有，这些年也未必能坐到大儒的位置。”
“哦，”他故意扬长了声调，轻飘飘道：“那您老人家压箱底的那面扇底桃花，又是作给谁的，扇面上那两句词，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
话还没说完，林玄同便气急败坏道：“大胆，什么时候为师的事情也要你过问了。”
眼见着被揭破了老底，他面子上瞬间就挂不住了，呵斥道：“整日不思进取，打探我的事做什么？”
宋郗将桌上的冷茶倒了，缓声道：“师傅，倘若有一日，我要离开这上京城，必定是守不住自己这一颗心了，人终究非草木，无心无情更是做不到。”
说完便离开了驿站。
门外又开始下雪了，小厮冻得直跺脚，斯哈了一口热气，道：“公子，我见方才雪地里有几个陌生脚印，大概是从宫里就跟出来的，咱们这一遭行程，莫不是叫人知道了？”
他接过灯笼，看了眼周遭白茫茫的一片，跟踪之人轻功上佳，雪面上只有些许印记，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不必管，想跟便跟着罢。”
沈如疏又是一夜无眠，自从郑太后死后，她夜夜都能梦见阿娘，梦见那段烽火狼烟的日子。
睁着眼睛到天明，听着外头稀稀疏疏的雪粒子落下的声音，青梧知道她睡不着，在枕边点了一盏沉香，宽声道：“娘娘好歹合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整宿整宿的熬着，只怕是身子骨吃不消。”
她垂下眼帘，问道：“宋大人的话带到了吗？”
青梧点头道：“大人说，此事必定为娘娘办到。”
“筹码呢？他要什么？”
“宋大人说暂时还未想好，等想好了便告诉您。”
上京城中又落了一夜的大雪，白茫茫的雪景泛光，四更天的时候天便有些亮了，她索性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桑枝听见里头的动静，连忙端了一碗粥进来，道：“小姐饿了吧，吃点吧。”
这丫头一看就是一夜没睡，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面上挂着差强人意的笑容。
沈如疏接了过来尝了一口，轻声道：“替我更衣，我去静安斋看看皇太后。”
孝宜皇太后三更天便醒了，在佛堂念了会儿经，存安嬷嬷在侧殿温了一盏茶，端进去道：“您喝口水润润吧，这些日子见您睡不好，奴婢心中也甚是不安。”
孝宜皇太后揉了揉眉心，道：“哀家听闻前些日子如疏与皇帝闹得不快，不知是不是为了平阳的死。”
存安嬷嬷道：“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疏贵妃娘娘又是个直肠子，如今可不能像在黎昌王府这般肆意了。”
说完又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日子吵吵闹闹便过去了，您当年和先帝爷不是也一样么？”
孝宜皇太后终于抬了抬眼皮，慢悠悠道：“这会儿要是有功夫打趣起我来了，都是从前的旧事了，先帝爷虽然沉迷于炼丹药，但是待我算是极好的，若是能长久一些，我也不至于在这深宫之中独自一人待这数十年。”
她风华之年嫁入大郢朝，如今垂垂老矣，只能感慨物是人非了。
说话间，门外有宫女通传，存安嬷嬷一看，欢喜道：“疏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孝宜皇太后冷哼一声道：“平日里懒散惯了，今日倒是有空来瞧瞧我这老婆子了，哀家这会儿得好好晾她一会儿。”
说完又闭上眼睛开始念经，心不在焉的念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出外面，见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暖袍，又忍不住心疼道：“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一点，四更天我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如疏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了吗？这宫中多无聊，聊聊天解解闷也是好的。”
孝宜皇太后见她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试探道：“前些日子是不是和皇帝吵架了，可是为了翰林耆老的事情，此事哀家同你说过，来日方长定有可以计较的时候，承邑如今是帝王，自然是有许多难处，你身为后宫之中的妃嫔，应当以大局为重。”
沈如疏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将圣宗皇帝的事情说出来。
眼前的皇太后与平阳公主一样，一生都在为大郢守疆土。
她阿娘跟随夫君征战四方，孝宜皇太后则扶持圣宗帝稳固朝政，垂帘听政数十年，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自己一手培植的帝王，杀了她最爱的幺女。
这些话，沈如疏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存安嬷嬷看出她似有难言之隐，宽声道：“疏贵妃娘娘，皇太后您在这深宫中唯一的亲人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
她一怔，随即释然道：“我就是怀念皇祖母静安斋的栗子糕了，许久未吃，甚是想念。”
孝宜皇太后忍不住道：“就为这点事？支支吾吾不肯说，糕点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之物。”
说完便嘱咐宫女去做：“记得多放一些胶州进贡的上好栗子，松发绵软些。”
沈如疏挤出一个笑来，撒娇道：“您这宫中的厨子手艺胜过御厨，倒不如赏了我，去我宫里为我做餐食吧。”
“都是当贵妃的人了，说出的话还这般不体统。”
桑枝憋着一口气，暗暗掐自己的掌心，来的时候小姐嘱咐过她，不能流露出丝毫情绪。
她只能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脚面。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栗子糕便端了上来，她装作欢喜的样子尝了一口，果然是松发绵软入口香甜，只是不胜从前的味道了。
她想起很久之前，萧承邑被皇后罚跪在东宫的那天，她也是在静安斋里吃了一盘栗子糕，回去的路上便盘算着需得吃上一辈子才过瘾。
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时间，糕点也好，人也罢，都尽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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