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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宜皇太后连忙递给她一盏茶，道：“慢些吃，慢些吃，这宫中难不成还有人同你抢不成，吃起东西来像个孩子一般没分寸，将来当了娘可怎么好。”
一个“娘”字，险些叫她噎个半死，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喝了口茶道：“日子还没定数呢，我这辈子一个人最痛快了，何必还要生个孩子拖累。”
存安嬷嬷笑道：“人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总归是不行的，你如今尚且年轻，等年岁稍长一些，便知道膝下有个孩子，大不同呢。”
沈如疏忽然半开玩笑道：“倘若我将来不留在这宫里，回临州去，您可莫要想我啊。”
孝宜皇太后神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话？”
她立马道：“同您开玩笑呢，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宫中陪着您。”
桑枝知道小姐红了眼睛，只是这静安斋的烛火昏暗，众人都看不清楚罢了。
她心中有一盘大棋，一旦开始下了，便是再无回头之路，苍生也好，天下也罢，终究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沈如疏知道自己不会像阿娘一样，背负起一个家国的重责，她要江湖肆意地活着，天地之间再无拘束。
孝宜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感慨道：“哀家老了，下半辈子就指望着你能开开平安，便别无所求了。”
话刚说完，外头的太监通传，皇帝来了。
萧承邑在承宣殿批了一夜的折子，天微微亮起的时候，海公公提醒他，疏贵妃娘娘去了静安斋，他立刻放下笔，吩咐道：“去库中挑一只上好的紫玄参，朕也要去静安斋。”
借着送礼的由头，见一面也是好的。
孝宜皇太后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笑道：“还真是巧了，你们一前一后到哀家宫里，想必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这老婆子还是回佛堂念经吧。”
萧承邑看了一眼沈如疏，清了清嗓子道：“你阿爹这些日子不得闲，等过两天这就让他入宫来看你，最近国事繁忙，许多事情顾不上了，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千万要和我说。”
他试图避开平阳公主的旧怨，打量着她的神情。
沈如疏温声道：“哪有什么不周到，宫中的日子已经好过寻常人家百倍千倍，我又还能挑剔什么呢。”
她越是这副态度，萧承邑的心便越是沉重，涩然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在乎这些，等过些日子南北地的灾情稳定一些，我陪你回临州看看吧，你自小生活在那里，一定有许多不舍，还有你藏剑山庄的师父...”
沈如疏打断他的话，道：“不必这样，陛下应当有自己的打算，不必为了我强行改变。”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新仇旧怨，若是一开始便坦坦荡荡的讲开了，也不至于金石金地要这般折磨。
“我阿娘临死之前，唯一的遗言便是让我阿爹替她守着大郢江山，阿爹不肯食言，可我不一样。”
“陛下，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于江山无益。”
这冷冰冰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当真是字字句句伤人，萧承邑默了默，温声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林家了，等局势再稳定一些，一定办了这帮人。”
沈如疏伸出手，不耐烦地在桌上敲了敲，嘲讽道：“陛下心中也明白，圣宗皇帝留给你的这江山，并不是什么海晏河清的大好辰光，这个乱摊子不经过数年治理，怎会有一派朗朗乾坤，我等不起，也不想等。”
萧承邑的手无力的垂下，艰涩道：“你知道，我从始至终都想做一个明君的。”
那日两人也是在静安斋，立这歃血为盟，沈如疏被他蛊惑了心窍，竟放下豪言壮语说要陪他一起开辟清明盛世，如今想想当真是可笑。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外姓，大郢几代政权更替，这稳坐高位的帝王不还是姓萧吗？
荣宠与富贵，权势与帝位，万万人之上的庙堂之位，能够被写进青史中的万般潮涌，不是别人，都是他们萧家的子孙。
而那些守护过王朝的臣下们，又有谁会记得呢。
沈如疏起身道：“陛下会是明君，只是不是我心目中的明君。”
说完便离开了。
桑枝和青梧急急忙忙跟在身后，下过雪的官道上湿滑不堪，桑枝怕她湿了鞋袜摔倒，搀扶道：“您慢些走，这么着急做什么。”
此时里面跑来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过路的时候匆匆一礼，便朝着静安斋里头去了。
沈如疏一怔，下意识顿了顿，只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御医三更天的时候刚去诊过脉，腹中孩儿已二月有余，皇后娘娘身体康健，特派奴才将此喜讯告知陛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心头一梗，王珩有身孕了，还正好迎在萧承邑初登皇位的档口，当真是双喜临门。
青梧低声道：“娘娘莫要介怀，若是当真放下了，这些事情不过是浮云罢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见皇帝迟迟没有应答，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萧承邑微拧着的眉头，面上似乎并不开心，良久才道：“命承恩殿的人好生伺候着。”
小太监起身道：“奴才这就去传话。”
“慢着。”
“陛下...还有吩咐？”
“传朕的口谕，皇后有喜这个消息不得外传，太医院的这帮人也务必捂紧了嘴，若是走漏一星半点的消息，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小太监不明所以，皇后有喜本应该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就不让往外传了。
按照从前的帝王习俗，中宫有了子嗣便是稳固皇权的最佳利器，这藏着掖着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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