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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郗将一张纸条递给她,咬牙切齿道:“你昨日便找人传信回临州,召集了从前忠勇侯的旧部下,这件事情,你以为自己当真做得天衣无缝吗?”
沈如疏原本就没想要瞒着谁,但是宋郗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查到了,属实有些令她惊讶。
她面色一寒,道:“此事你已经告诉我阿爹和陛下了?”
“还没。”
她松了口气道:“宋大人,就当是我求你,我今夜便出上京城,求你替我守这一夜。”
宋郗冷冷道:“你求我的事情还少么?”
“沈如疏,你以为萧承邑放你离开皇宫是为了什么,他不想你卷入这朝堂纷争,可是也决计不会想你去送死。”
一听到这个名字,沈如疏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平声道:“宋郗,你心中有想守护的东西吗?”
被这乍然一问,宋郗有些迟疑起来,他讪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如疏走近一步,道:“我这个人的心很小,只想身边的人平安,可偏偏身边的人各个都是心怀家国天下的忠君之人,我也跟着被迫走上这条路,可是我心中却一点也不开心,我去北地,一是为了阿爹想要守护的山河,二是为了师兄,他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来了这上京城之后,便因为我卷入这朝堂风波,他原本应该有个很好很好的一辈子的。”
吕成阳在她心中,不单单只是师兄,更是年幼时候立下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的誓言,在沈如疏心中,他与阿爹的分量是一样的。
宋郗下意识退了一步,她立马作揖道:“多谢宋大人。”
宋郗看着马车朝宫门外驶去,然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一阵别样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自己或许从头至尾都没有了解过沈如疏,幼年时候的颠沛流离造就了她没心没肺的性格,但是她心中也有一席之地留给那些温暖过自己岁月的人。
身旁的小厮提醒道:“公子,此事?”
宋郗慢慢将手中的密报撕碎了,冷声道:“谁也不准再提。”
他一个人慢慢走回翰林阁,对坐着一盏宫灯,静默了一个晚上。
除夕夜这天,大郢的宫城之内因为孝宜皇太后之死,并没有大办宴席。
王珩坐在冷冰冰的承宣殿内,宫人们进出也悄无声息的,她的肚子越发大了,身子沉了,心事也沉。
身边的嬷嬷道:“估摸着时间,此刻疏贵妃娘娘应该已经出宫了。”
奉茶的小宫女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还要等陛下来吗?小厨房还温着茶水,要不要...”
“不必等了,本宫今日也乏了,你们下去吧。”
一旁的小太监忽然道:“皇后娘娘,镇国公派人托话进来,说是...”
又是为了嫡子的事情,王珩头疼道:“此事我已经告诉父亲了,哥哥如今犯下错事,要打要罚全凭陛下做主,本宫又怎能随意开口求情。”
小太监是镇国公安排的暗桩,心中定是向着王家的,忍不住道:“皇后娘娘,您如今坐上这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何不能替家族荣恩考虑一下,那毕竟是您的哥哥啊。”
王珩面色一冷,道:“我替家族荣恩考量了,谁又能来替本宫考量一下,如今我在这宫中的日子,凭借的究竟是什么,深宫之中步步杀机,哥哥竟然还犯下滔天大祸,难道不是变相坑害与本宫,本宫如今是大郢的皇后,心中难不成只能装下王家么?父亲若是真的想要王家长久,就不用再在此事上多做文章,一个嫡子儿子,王家主脉上没了儿子,旁系多的是,不如就效仿已故的孝宜皇太后,在旁系子孙中过继一个来,总归是姓王,总不至于叫镇国公辅后继无人。”
此话一出,整个承恩殿中瞬间鸦雀无声,连嬷嬷也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开口道:“娘娘说这话,可是真心?”
“自然是真心。”
那日沈如疏同自己说的一番话,叫她已经彻彻底底想明白了,深宫中这条路注定是难走的,要想走的长远,不过就是要心狠一些罢了,王家的嫡子左右是个废物,留着他将来指不定还要闯出什么祸端来,她虽然需要外戚来稳固自己的势力,可绝不是需要这种蠢货来做绊脚石,他日若是嫡子世袭了父亲的爵位,只怕也是另外一桩隐患,还不如趁这个时候,王家还有利于陛下的时候,趁热打铁将外戚一块儿收拾了,往后也不会惹出许多事情来。
她心狠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的路便好走一些。
想到这里,王珩忽然间想通似的松了口气。
她温声道:“你去传话给父亲,就说我有心无力,劝他也别白费力气了,此事乾坤扭转不得,横竖是个死字,倒不如放手还痛快一些。”
说着,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殿。
嬷嬷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从小带大的小姐,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王珩摸着小腹,轻声道:“今日除夕夜,外头这样寒冷,不知道姐姐出宫的时候有没有多备一些衣裳?”
小宫女宽慰道:“疏贵妃娘娘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强健,不畏寒冷的。”
她笑了笑,呢喃道:“本宫盼着腹中的孩子将来也能如姐姐一般活得明白些,莫要像我一样,在这深宫中浑浑噩噩。”
谷阳官道上已经飘起了小雪花,沈如疏忽然听见外头一声脆生生的“小姐”,她心中一顿,连忙掀开马车帘子,发现桑枝及站在护城河外,超她挥手。
她又急又气道:“你怎么来了?新妇还不到一个月,便这般没规矩。”
桑枝又哭又闹道:“我就知道小姐当初急匆匆将我嫁出去,是为了今天离开这上京城,您心中不快活,桑枝也不开心,您要离开,桑枝也一定会跟您走的。”
沈如疏无奈道:“你与白术两情相悦,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又岂是玩笑话,白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但是到底也是清贵世家,你这一走,置你夫君于何地,他在朝中为官,做的又是文官,身为妻子一声不吭离开,你让翰林阁的人怎么看他?”
桑枝头脑简单,这些背后的原因都没有想过,只是一心想着和小姐离开。
她犹豫道:“我看着小姐安顿下来,自然会回来的。”
“傻瓜,不要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你现在是白家的人,应当事事以夫君为先,知道吗?”
桑枝想说话,但是沈如疏伸出手,一记干净利落的刀手,将人打晕。
她原本就是娇滴滴的小丫头,随即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沈如疏朝着暗夜朗声道:“白大人,出来吧。”
白术从暗夜里走出,小心翼翼的接过妻子,歉声道:“疏贵妃娘娘,小生疏漏。”
“这不怪你,桑枝这丫头从小跟着我没有分寸规矩,今日才会做出如此举动,你带她回去,日后莫要让他出来了。”
白术犹豫了一下,平声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不怪桑枝。”
宫中传来消息的时候,宋郗正在他府上,不料被桑枝听到了,她气呼呼的同他吵了一架,随即就收拾行李说是要追随小姐离开上京城。
他心中担心,被一路跟了出来,好在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桑枝如今是你的妻子,纵使她有千百般不守规矩,你也需得包容宽恕些,就当是我求你。”
白术连忙道:“贵妃娘娘这番话,小生受不起。”
沈如疏笑笑道:“你将来必是大将之才,宋郗看中的人,不会错的。”
说完便上了马车。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窗外,纵使自己再不喜欢着上京城,临了要走也是有些不舍得。
青梧宽声道:“小姐睡一会儿吧,此去北大营还有一个时辰。”
她闭上眼睛,道:“好。”
这天,萧承邑在承宣殿中批阅折子到四更天还不肯休息,海公公看着桌上的茶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是除夕之夜,您就算在宫中不摆宴席,也吃些东西吧。”
他放下手中的笔,缓声道:“朕没胃口。”
“那陛下歇息一会儿?”
“聒噪。”
海公公无奈道:“陛下心中既舍不得,又为何不去送送,终究是夫妻一场的情分,老奴不相信贵妃娘娘心中对您丝毫情意全无。”
萧承邑盯着案上那封急报,自嘲道:“你不了解她,想她这样的人,绝情起来比谁都狠。”
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这眉山轻雾还是同从前一样,苦涩难以入口,近年来收成不好,茶水泡得越发苦了。
他手边还放着一支沙洲竹簪,是那年在黎昌王府的时候,沈如疏送给自己的。
想来她正儿八经送给自己的礼物,就这一样。
可笑夫妻一场,最终连个念想的东西都没留下。
海公公叹了口气,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下来,落在这十里皇城之中,都是开春的时节还下了雪,今年又是倒春寒的一年。
翰林阁中的暖炉子烧得很旺,宋郗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扇子,除夕之夜,他哪儿都没去,守着窗户开了一夜的雪。
小厮为他添炭火,忍不住道:“公子,我都觉得你老了,来了这上京城之后你面上开心,但是心底却一点都不快乐。”
宋郗白了他一眼,气道:“你倒是愈发会识人心了,本官快不快乐都叫你瞧出来了,还瞧出什么了?”
小厮呢喃道:“我瞧着您对那位疏贵妃娘娘上心得紧,莫不是喜欢人家,爱在心口难开吧。”
这么多年,除却师傅之外,他身边的这位小厮还是第一个看出他心思的人。
那年上元花灯节,他被骗走的又何止是一盏兔子灯,还有一位少年懵懂的心。
宋郗漫不经心道:“你愈发聪明伶俐了,本官就是喜欢她,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她铲除翰林阁,这帮迂腐老头,助她离开上京城,去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
小厮愣在原地,呆呆道:“那可是深宫之中的娘娘,就算离开了上京城,她也是陛下的妃子,公子您是臣,做臣子怎么能想皇帝的女人。”
宋郗垂下眼帘,默了许久才道:“怎么不能,将来天下大安,我便辞了这内阁首府的职位,去临州寻她,她心中未必有萧承邑,又为何容不下一个我呢。”
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便是杀头也不为过,小厮连忙起身查看,好在这翰林阁中的文臣和儒生都回家过节去了,偌大的殿宇之内,空空如也。
主仆两人,温了一壶酒,对坐着喝了一杯。
宋郗似乎是有些醉了,眯着眼睛道:“只怕我能不能等到这一天,还是个未知数了。”
他和师父临来大郢的时候,林玄同曾经算过一卦,卦象玄乎十分难解。
后来他才慢慢品出道理来,此卦乃是国运,算的不是他的个人仕途,而是整个家国天下的兴亡,若是挨得过,大郢将迎来百年盛世,若是挨不过那便是改朝换代,另立新君了。
宋郗从前不会想这么多,他不过就是个做臣子的,忠君主上便罢了,这天下姓甚名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现在他却会越想越多。
他又猛喝了一口酒,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酒杯应声而碎,他身子往塌上一靠,沉然睡去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车夫有些为难道:“娘娘,现在去北大营怕是来不及了,马蹄冻僵了跑不快,还是等到明日一早再出发吧。”
她斩钉截铁道:“不行,天亮之前一定要到北大营。”
她对青梧道:“带上随身轻便的银两,我们自行前去。”
两人都是习武的,这冰天雪地之间施展轻功,飞身掠去,远比马车要快。
青梧收拾好行囊,两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直直地往北面而去。
这个时候,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哨鹰的声音,沈如疏心道不好,一定是他爹知道了自己去临州调派旧部的事情,她顾不上这么多,拉上青梧就朝着北面跑去。
好在哨鹰只是提醒,沈青山并未很快赶到,她抓紧时间让手下的人做好准备,即刻就发兵。
青梧有些担心道:“旧部也不过只有两千骑兵,杯水车薪,到了子雍城未必有用。”
沈如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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