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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让外人见到她！”庄简又惊又气，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自己家的人都不能接近这个夫人，你竟然还带一个外人进去！”
何氏诺诺道：“千衣坊的姑娘说要看衣服合不合身，当场还要量尺寸……”
她自知理亏，不敢再辩解。
“照看她的丫鬟不能给她量尺寸吗？”庄简瞪了何氏一眼，心知现在发怒已经无济于事，他沉吟半晌，低声问，“千衣坊今日来的人是谁？”
何氏忙说：“是坊主手下的大丫鬟，易绵，我们府上定的衣服一直都是她送过来的。”
庄简起了杀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夫君，不可！”何氏知他心中所想，“若是杀了她，坊主不会就此罢休的。”
想到千衣坊的坊主云裳，庄简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千衣坊的背后是千金阁，千金阁手里的生意遍布三国天下和北国，连西域海外都有他们的商队，别说他得罪不起，就是三国皇帝，也不敢随便动千金阁，若是惹怒了他们，商铺撤出任何一国，都是国家的灾难。千衣坊设在他天水城，应该是他走运才是。
庄简别无他法，“你明日备了礼去见易锦姑娘。”
何氏松了口气，应下了。
……
启明一梦沉酣，睡容安稳宁静。
竹心悄悄差人抬了火盆放在他旁边，烧了不少的瑞炭。
冬日的暖阳，脚边的炭火和身上的披风抵去了寒风的萧瑟。
但他的梦境里却极冷。
启明记事以来，就知道自己父亲早年病逝，母亲身体不好，需得一直在屋内静养，不能见人，他是师父养大的，一直随师父住在山上。
这么说也不对。其实师父只在教导他练武卜卦和炼丹的时候才出现，平日教他识字读书的，是师父请来的一个夫子，饮食起居也是一个哑巴婆婆在照顾。他从小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和看月亮。
夫子教他念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他知道，这座山上师父不允许他进的那个小院里，住着他的娘亲。
十岁那年，启明悄悄进了小院，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娘亲。娘很美，也很温柔，见他溜进来，也没有责骂他，反而拿了桌上的糕点给他吃，笑吟吟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启明发现，娘亲好像不知道他。
他期期艾艾地答了她问的问题，然后鼓足勇气，叫了一声娘。
女人愣住了，眼神变得茫然起来，清明一点点散去，取之而代的是怨恨和痛苦。她低声念了他的名字，语气愈发森然。
启明被吓到，向后退了几步，女人却向他扑来，双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尖声喊叫，咒他去死。
他挣脱不开，只觉得能纳入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受阻，大脑一片空白。
幸好师父及时赶到，救下他。
女人还是发狂，在他师父怀里挣扎，冲他大喊“怪物！你这个怪物！”
男人任凭她咬扯厮打，直到她脱力，晕了过去，然后才温柔地把她抱回床上，细心掖好被角。
启明目不转睛盯着女人，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怪物。
师父把他带到书房，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
原来他娘亲是师父的父亲收养的女儿，原有婚约在身，而启明的父亲名为常肃，是师父的师弟。常肃与小师妹私定终身，珠胎暗结，被逐出师门后，小师妹毁了婚约自请出师门随他而去，但之后常肃又在江湖中遇见了另一个女人，一见倾心，背叛了小师妹。
他娘亲手杀了他父亲，却也痛彻心扉。爱人背叛，义父责怪，家人因她备受族人奚落，未婚夫家被毁约觉得颜面扫地，要求将她沉潭，被娘亲的义父拒了，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渐渐的，她生了心魔，得了疯病。
小启明神色茫然，“那我为什么是怪物呢？”
师父顿了顿，“想来是你娘痛恨你爹的背叛吧。”
他不再说话，像是认可了师父的回答。
师父告诉他，那家人仍在搜寻他和他娘的下落，他们不得不暂避于此。
从那之后，启明更加刻苦地练武，学习观星卜卦。
后来师父递给他一卷论国策。他每晚读至深夜，整书倒背如流。
十八岁那年，彼时稚童已成长为一个眼神锐利的俊美男子，如林间猛兽，伺机而动。
他同师父来到乾国，面见了摄政王。
师父只说了自己姓启祝，他们便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礼遇。
摄政王对他们的身份存疑，启明不卑不亢地上前，手指轻轻一弹，摄政王便觉浑身筋骨软弱无力，径直向后倒去。殿中大乱，他扶起摄政王，在他肩上拍了拍，摄政王忽然又恢复了力气。
摄政王又惊又怒，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又变。
“明日午时一刻会有一场大雨，摄政王及时准备吧。”他师父淡淡说道。
当时乾国正值大旱，三月未曾下过一滴雨，田间土地早已裂开缝，百姓家中的井都干了，农家颗粒无收，城里物价涨了又涨，民间一片惨相。
摄政王祈雨也祈了，今年的田税也免了，可是无济于事，大批百姓南迁，偷偷跑去恒国。恒国皇帝写了信来奚落他，却也不肯多收难民，生怕混进了乾国的奸细。
摄政王差点就写下罪己诏了。可是他不能写，他写了，那些杀不完的太子党的官员又会上奏，请幼帝登基。
幕僚劝他三思，他却狠了狠心，吩咐准备明日午时祭天。权当一场豪赌。
那场祭天仪式匆忙而盛大，整个雍州城的百姓都来观礼。
祭坛设在雍州城中心地段，摄政王的仪仗从雍京内皇宫内抬出来，这一次，他没带上皇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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