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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他当然明白那些人可以得罪,那些人不能得罪,万福是皇帝身边的第二红人,他亲自出马来要五十床被子,这个毛医官的面子非同小可。
刚才的拿乔不过是老余惯常的手段而已,万福何尝不明白,他也不生气,只带着三分笑意看着老余。
老余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竿在长竹椅上敲了敲,磕出里面的烟灰,他站起身来,转身唤道:“团儿,去取五十床棉被来!”
一个瘦得象猴一样的小太监从里间跑出来,佝偻着身体,飞快地扛了一把梯子,搭在架子上,爬了上去,开始清点棉被。
万福长吁一口气,冲着老余点点头,吩咐自己带来的小太监们把棉被搬回竹华轩复命。
看着院子里堆得象一座小山的被子,苏小小眉开眼笑,她拿出些碎银子打赏了搬被子回来的小太监们,又拿着尺子钻进了地下医室。
地下医室四壁是夯实的泥土,共分为三间,第一二间用做炼丹炼药的场所,第三间里面放着金属的大铁笼,各间医室之间用厚实的精钢铁门隔开,每扇铁门都有一把且仅有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放在苏小小贴身的绣袋里。
需要隔音的屋子主要是第三间,苏小小量了一下,五十床被子可以铺三层。
苏小小唤来小太监,把新领来的被子一床一床地用长钉钉在泥壁上。
在墙上钉完后,苏小小又命人把第三间医室的铁门上也蒙上厚厚的棉被。
一切都搞好后,苏小小关上铁门吹响银哨,她吹了半天,银魂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出现。这银哨声的穿透力最强,现在银哨的声音不能穿透墙壁,那其它的声音应该也无法传出去。
不过苏小小还不放心,她从第三间医室里走出来,又再次吹响银哨,不过片刻银魂便出现在她的身边。
“医官找在下何事?”银魂一身黑衣,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和地下室的环境奇妙的有一种冷酷的和谐。
“也没什么事!”苏小小转过身:“只是想试试我的地下医室隔绝声音的效果怎么样!”
苏小小转身打开二三医室间的铁门:“请你进去!然后等我关好门后,你放声大喊!喊什么都行!”
银魂没有丝毫犹豫,走进了铁门。
苏小小用力“哐啷”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门。
第三间医室里一片寂静。苏小小扑到铁门上倾听,里面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她狐疑地打开铁门:“银魂,你大叫了吗?”
“叫了!”
“几声?”
“三!”
“很大声?”
“很大声!”
“哈哈!”苏小小满意地大笑起来,她笑得弯下了腰。
“您还满意?”银魂问。
“满意!”苏小小回眸一笑,正对上银魂的眼睛,她在银魂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美丽得象个仙子,却笑得恶毒得象个巫婆。
银魂低下头,垂下眼睑,不去和眼前这双和苏小小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对视,他刚才在第三间医室中,大喊的是他心中最深的秘密:苏小小,我爱你!
他一连喊了三声,起初还有些小声,有些顾忌,等到最后一声的时候,因为发现在这个密室里完全不必担心声音被传出去,他已经喊得毫无顾忌,声嘶力竭!
“听说你以前是太子妃的影卫?”苏小小问。
“是!”
“那……别人都说我和前太子妃长得很象,是真的吗?”
“不象!”银魂斩钉截铁地说:“太子妃心地善良,为人淳厚!”
“哈哈!”苏小小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心地邪恶,为人歹毒?哈哈!”
银魂有些语塞,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叫做毛苏的女人,怎么看怎么透着邪门,看这修成的三间巨大的地下室,前面两间倒也罢了,这最后一间布置成这般模样,看起来诡异无比,显然是要用来囚禁什么人。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被她所蛊惑!
“毛医官若没有别的事,银魂就此告辞!”
“嗯!你去吧!”苏小小点点头,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三间医室,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形成。
从医室里出来,头顶阳光金灿灿地直射下来,蝉在竹梢发出声嘶力竭的鸣叫。
苏小小摸摸自己的身体,从前自己最是惧热,每到夏天都恨不得天天呆在冰窖里,但自从被种了这阴阳易蛊后,却变得越来越喜欢热。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其实是冰肌玉骨自腹内有蛊!苏小小自嘲地笑了一笑,缓缓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走到半路,小顺子迎了上来,手里托着一只托盘:“医官姐姐,天气炎热,我特地为您做了羊奶金梨羹,您尝尝,也好消消暑气!”
托盘里一只通体翠绿的碧玉碗,里面盛着半碗色泽金黄剔透的羊奶羹,边上堆着碎冰块和小块金梨。
“哦!”苏小小点点头:“先放着吧!我不喜欢吃羊奶!”
其实我不喜欢冰!苏小小在心里说。
“这冰块那儿来的?”苏小小知道在古代夏季的冰可是个稀罕物,都是冬天下雪的时候,冻在地下的冰窖里,夏季炎热的时候打开冰窖,取出来,割开成小块用。只有皇家贵戚才用得上,在皇宫里,这玩艺更是身份和宠爱的象征。
“皇上今天一大早命万福公公送来的!”小顺子恭敬地回答,他正在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打听清楚,苏小小不吃羊奶,居然做了什么羊奶羹给她吃。
“我用了一小块来作成冷饮,其它的宛儿都放在您的卧房里,为您消暑气呢!”
“哦!”苏小小点点头:“你们俩倒是想得周到啊!”
小顺子微微躬身,脸上露出谄媚却又不失敦厚的笑容,用一种无比诚挚的语气说:“小顺子时刻记得,自己和宛儿的一切都是拜毛医官所赐,侍候毛医官只求尽心尽力。”
“哦!”苏小小笑起来,心想:换做从前的自己看到这样诚挚的笑脸,只怕头脑一热,就会告诉他真相,其实给他和宛儿服下的并不是什么‘五毒穿肠丸’,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伤药而已。
幸好老天开眼,识破了他的真面目。
“你难道不恨我给你和宛儿服下五毒穿肠丸?”苏小小的目光越过托盘,落在小顺子身上。
“不恨!”小顺子斩钉截铁般回答。
苏小小笑笑:“那就好!我还怕你和宛儿妹妹会因为‘五毒穿肠丸’和我心生罅隙!没有就最好!我会尽快配出解药交给二位!”
“没有关系!”小顺子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微微泛着泪光,用一种能感动铁石心肠人的声音说:“若是顺子身上有这个‘五毒穿肠丸’能让医官姐姐心里放心些,那就别解开了!只要姐姐觉得好,小顺子怎样都无妨!”
“哈!”苏小小只觉得心里天雷滚滚,这得要多好的演技才能把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她一时语塞,觉得自己无法和这种影帝般的人物再飙下去,她怕自己会穿梆。
苏小小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卧房走去,迈进门,便是一股凉气扑来,屋子中央一大快冰块正在丝丝地冒着寒气。
宛儿欣喜地向苏小小禀报:“毛苏姐姐,您看陛下对您多好,赏赐给您这么大的一块冰呢!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夏天见到这么大一块冰呢!你看它多好看,晶莹剔透,就象一大块宝石!”
苏小小点点头:“是不错,可惜我这几天不是很方便,不太喜欢冰凉的东西!宛儿,你把这冰块搬到你的屋子里去吧!”
宛儿一愣,她看着苏小小:“姐姐可是癸水将至,所以不喜欢这寒凉的东西么?”
苏小小怔了怔:“是啊!估计就在这几天了,你把这冰块搬去你的房间吧!”
苏小小说着,越过冰块,走到廊下,拿了一把绢扇,轻轻摇动着。
“既然是姐姐癸水将至,那这些冰块放在这里是不合适,那宛儿就把它搬走吧!”说着宛儿弯下腰,把冰块连同下面的木盆一起拖了出去。
苏小小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微笑,看着宛儿连同木盆一起消失在门口。
等到宛儿消失后,苏小小脸上的微笑土崩瓦解!
癸水!自己那里还有什么癸水!自从种上阴阳易蛊后,苏小小的癸水已经三个月未至。
这个蛊虫对身体的损害极大,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苏小小觉得自己象是一个表面上还很好看,但是内里都已经被虫蛀空了的大苹果!
阳光里,苏小小举起一只手来,对准阳光细看,只见皮肤好象比从前更好,莹白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皮肤下面隐隐约约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和筋络。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皮囊里装着的却是一只蛊虫!苏小小在午后的阳光里无比悲凉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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