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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往来相思最 > 第16章 :九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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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喉咙从没有迈出过一次门槛,它向来胆子小怕出门被人追着宰了吃。我往屋子里跑,却是一片空空,没了哥哥,没了浮生。我便努力的揉了揉眼睛,唯恐这又是一场梦了。

    拂晓之际再也没有破喉咙伸长脖颈叫鸣了。隔壁传来王婶儿的声音,“呦,哪里来的鸡?”

    我浑身一震,赶忙跑过去却见王婶儿手里正提着一只大公鸡,看我破门而入,她正惊愕的看着我,反应过来皱了眉头颇为不耐烦的说,“大清早的来我家做什么?!”

    我眸光直直的盯着她手里的大公鸡,万幸……鸡冠没有破喉咙的鲜艳和硕大,鸡毛也没有破喉咙的光泽亮丽。我登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王婶儿在我身后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我跑了整条巷子都没有找到破喉咙。

    茶楼也没了哥哥的影子,赵老板说哥哥已经将茶楼的活计给辞了,他执着算盘算了算,说短了哥哥三个碎银子,便从柜台里面掏出了三个碎银子递给我说让我早些时辰回家。

    我要疯了!破喉咙不见了,哥哥也找不着了!我跑去园春楼找一衣姑娘,却见一衣姑娘正满心欢喜的正在织锦,瞧着我来了便拿着她绣的锦给我看,还颇为开心道,“红豆,你看我绣的如何?我想做给你哥哥穿。”

    我满心疑惑,实在是没有闲情雅致像平日里一样同她说笑,我说,“你见过哥哥了?”

    一衣姑娘面色有些驼红,微微低下头,嘴角还带着笑意,平添了几分女儿家应有的娇羞,她轻声说,“你哥哥同意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声音转了几个圈道,“同意……什么?”

    一衣姑娘轻轻垂下头,微勾起唇角道,“你哥哥说攒够了钱就为我赎身。”

    我一时百感交集,实在是做摸不透哥哥的用意,总之是明白哥哥没有危险,我神游般的回了家,却见哥哥正端坐在椅子上,见了我来,颇为肃穆道,“红豆,跪下。”

    我惊愕的看他,心想季冰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啊?我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说道,“破喉咙不见了,哥哥。”

    哥哥吭哧一声,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不过是落了难的凤凰,我家庙小留不住了。”

    我说,“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哥哥从腰间掏出一幅图,那图的颜色微微泛着焦黄,上面绣着九条玄色的蛇,蛇身微弯拥簇于图中,捧着一颗细小的珠子。

    哥哥双手捧着那画,微微叹了口气说,“这是九龙图,父亲留给我们的。”

    我又细细的看了两三遍,发觉这上面的蛇虽是跟我梦中的青蛇颜色不一样,可上面的蛇身纹理却是一模一样的。

    我不敢置信的勾起了唇角,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眼前的是哥哥仿佛又不是哥哥了,我说,“哥、哥哥,你这是何意?”

    哥哥的想法我越发琢磨不透了,是深深地怀疑到,哥哥这个年纪是不是叛逆的有些过了头?

    哥哥神色颇为严肃,他将手中的九龙图高高的举过头顶,又压低了声音重复一遍,他说,“红豆,跪下。”

    说完,他便先挺直的跪了下来,手上举着的九龙图却是丝毫不敢懈怠下来,我虽是不明所以可到底是被哥哥的模样吓到了,我也慌忙掀了衣袍笔挺挺的跪了下来。

    哥哥说,“磕头。”

    我慌不择路的点点头,咣当一声磕在地上,结果磕的有些狠了,登时磕的我头昏眼花。

    哥哥继续说,“红豆,你听好。日后所有的一切,我族的兴荣昌盛衰败存亡,都一并抗在可我们的肩膀上,此后哀乐都与我族有关。”

    我听的一片模糊,不懂哥哥到底在说些什么,我说,“哥哥,你为何不同我讲清楚?”

    哥哥沉了一口气缓缓道,“从今而后,我便是你师父,你可以叫我季冰,却不可再叫我一声哥哥。”

    我茫然道,“什么意思?”我说,“你就这么不想认我这个妹妹么?我做错了什么?哥哥,今日是大年初一,这个冬天还没过完,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哥哥说,“我带你长生。”

    长生?这个世间都是人又何来的长生,所谓的长寿也不过是八九十来岁,尚且已经是长寿。何来的长生不老?我只当哥哥是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戏折子听多了,我说,“你别开玩笑了,哥哥你是不是听戏折子听多了,哪里来的长……”

    我话还未说要便蓦然怔楞住,我清晰的看到哥哥向来乌黑如墨的眸子缓缓变成了红色,犹如一团火焰般炙热的红。

    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后脊背一片发凉,我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害怕、恐惧、陌生一时间皆充满了我的胸口,将我的理智焚烧的无几。

    我尖叫出声,捂住了嘴巴,“你、你到底是谁啊?你、你把哥哥还给我吧!”

    他伸手钳制住我的肩膀,同我对视,“豆豆,你冷静!你别害怕,你不要害怕哥哥。”

    我挥开他的手,又分外清晰的看着他的眸子缓缓恢复了原状,我说“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季冰!你老早就不是季冰了!”我害怕的胡言乱语,“哥哥那么疼我,怎么舍得凶我,怎么舍得吼我!怎么舍得对我冷冰冰的!你不是哥哥!你不是哥哥!”

    我有了些力气转身就要跑,却被哥哥从身后拉住手,他轻声道,“豆豆,父亲死了,母亲死了,阿?币菜懒恕??乙恢辈幌肴媚阒?赖模?墒恰??墒嵌?瘛??彼?僖菜挡幌氯チ耍?皇堑土送罚?抑痪醯檬稚系牧ζ?肴患渌煽?耍?一赝房此??醇?绺缏?鄱际且黄??螅??帕苏趴冢?行┘枘训乃担?澳恪⒛闼档亩浴N一げ涣四阋槐沧樱?伊?易约憾技复稳??牟畹慊げ蛔 ??

    这种被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的滋味,我真的是受够了,我说,“你到底怎么了!究竟怎么了!父亲母亲和阿?庇钟惺裁垂叵担浚∧阃?医睬宄??睬宄?忻矗考颈?阄仪竽懔诵胁恍校浚

    哥哥说,“你问,我都告诉你。”

    我说,“你说的。”我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哥哥蓦然一怔,我执着那小瓷瓶道,“原来我遇到夕温的那一日不是在做梦。这个是他亲手给我的,他说这里面有十三颗丹药,可是我数了数,这里面仅剩下了七颗。之前你给我吃的所谓的‘糖球’都是这个么?”

    我盯着哥哥的眸子,哥哥缓缓别过了眸子没有开口。我说,“你说啊!你答应我的!”

    哥哥缓缓开口道,“这是避气丸。”

    “什么意思?”

    哥哥轻声道,“我们身上的气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加重,这个避气丸可以护我们一时平安。”

    我又问,“那我们究竟是谁?为何要躲,为何要流连于市井避人耳目?”

    哥哥踌躇了片刻,似是有些为难,犹豫着不肯开口。

    我替他说了,我说,“我们是寻常人么?我们一定不是,否则为何哥哥你的眼睛会变成红色,为何你除夕夜里满身是血的回来,会引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姑姑,那个姑姑还擅长用蛊?”

    “为何哥哥你一开始说你从西市菜场将破喉咙买回来,可是西市我去过,那里没有哪家小贩是卖公鸡的。若单单只是公鸡,那哥哥你为何如此护着一个家禽?护着便也算了,为何破喉咙而今不见了,哥哥你却说落了难的凤凰?”

    “我总是梦见我坐在一条会飞的蛇上,后面还有人追,这真的只是梦么?你今日对着园春楼的一衣姑娘说要为她赎身,你是发现她脖颈上戴着的母亲遗物,还是你……”

    哥哥打断我说,“我是真的想为她赎身,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不应该沦落于风尘场地,日子那么长,我想要她过的更好。”

    我咄咄逼人道,“你凭什么想要她过的更好?你喜欢一衣姑娘么?”

    “我……”哥哥蓦然一顿,便顷刻之间闭了口不在言语。

    我也不想同他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起了争执,更不想让哥哥难堪。我说,“哥哥,事到如今,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么?”

    哥哥沉吟了片刻,真诚的看着我的眼睛道,“豆豆,你信我,你信我行不行?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全都告诉你,可是而今还不是时候,你……”

    我都能想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我微微提高了嗓音道,“怎么?你又想说我还小还不懂事?我究竟要多大才算懂事?你若是不想真心实意的告诉我,今日何故要我对着九龙图下跪又磕头?”

    “还是说你叛逆过了头,想出了其他的法子,不想认我这个妹妹,要我做你徒弟?!你到底是听了哪家的笑话在这里如此疯言疯语?!”过完了年,我便是十三岁的年纪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着我最重视、放在心里的哥哥咄咄逼人,沉了脸色。

    哥哥低着眉看我,声音接近哀求,“豆豆,你信哥哥好不好?”

    我的哥哥顶天立地,为我遮风挡雨。此刻却是如此低三下四的让我相信他,我的心一下就软了,我踌躇了片刻说,“我信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哥哥来的重要。

    从此以后,什么又变了,什么又没有变。只是我听哥哥的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哥哥,只是叫他季冰。

    季冰不知为何迷上了修道,我一开始颇为费解,我始终是坚定的相信我和季冰我们两个有着不同寻常的命运,至少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可若是修道便要心中空无一物,两耳不闻窗外事,和那些苦读数年只为一朝中举的穷酸秀才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是瞧不起穷酸秀才,我是不能理解哥哥已经身处红尘之间,又如何能够心无一物的修行下去?更何况他答应了要为一衣姑娘赎身。

    哦,对了。哥哥又回了拳坊去当活靶子,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气的呕出一口老血来。哥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他被打的浑身淤青之时,我心疼的不得了,可放着茶楼的活计不做,偏偏要去拳坊,真的是……自找的挨打……

    一衣姑娘来的更勤快了,时不时的来我家为哥哥洗洗衣服做做饭,一开始这些她都不会做,园春楼拔了尖儿的花魁,众人挤破脑袋只为听得她一曲良宵引的美人,竟然为了哥哥将那双只会弹琴抚筝的纤纤玉指,活生生的弄得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一衣姑娘平日里还颇为喜欢教导我,那副以长辈自居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拿自己当了我的嫂嫂,说实在的,我是真的想让哥哥娶了一衣姑娘,可是哥哥说拳坊的银钱来的快,他至今也没有攒够银钱来为一衣姑娘赎身。

    可是一衣姑娘对他的好,他都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哥哥还是没有反应,如同一根木头的似的,我这个旁观者都要看不下去了,还好哥哥是个有良心的,慢慢的开始接纳一衣姑娘了,平日里还会为一衣姑娘冻了疮的手细细的涂抹膏药。

    破喉咙我再也没去想过它,我只是时常想我只见过像破喉咙那般模样的大公鸡,若是说起来,破喉咙也算得上是大公鸡中的翘楚。可是我没有见过哥哥口中的凤凰,只是下意识的将破喉咙的模样联想到凤凰。

    每日拂晓之际我还是颇为殷切的期望着能听到破喉咙高吭的嗓音,可是事实上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一次,我便不由得有些开始想念它了。它不在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同我玩五十步一百步的游戏。

    这游戏是我自己创造的,只得两个人玩儿,可是一开始没有人跟我玩,我便只好跟破喉咙玩儿。是这样的,两个人对着,我若是向前走一步,破喉咙便要向后退三步,若是它没动便是它输了,我便要拔它的毛做成鸡毛掸子,恰巧那个时候扫床的鸡毛掸子快要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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