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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刻颇为庆幸我的眼睛还是被药锦蒙着的，什么都看不见。这尚且看不见还这般，若是看见了我这老脸就彻底没法见人了……
凝思顿了片刻，才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我，他躺在我身边，呼吸有些不平稳，过了片刻他轻声道，“我……我其实是……”
难得他竟然想跟我说两句话了，我赶紧回他，“嗯？你说什么？”
凝思被卡了一下，然后顿了片刻才小声说，“没，没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想来想去就有些烦躁，我猛地伸手捶了一记床榻，没好气儿的说道，“我的眼睛能看见，为什么偏要给我系上这药锦？我下去倒杯茶水都能磕死我。”
凝思轻声道，“明日我就给你解开这药锦。”
我的手随意动了动，竟然触碰到了凝思的手背，他的手有些冰凉，我顷刻之间缩了手，将我身上的锦被扯了一半儿盖在他身上，盖完我赶紧缩回了手小声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跟刚从棺材里捞出来一样。”
顿了片刻，我才听到他轻声道，“没什么，方才有些冷。”
黑暗中一片瞎，我抖了抖被子小声说，“我这不是给你盖上被子了么。”
他好像笑了一声，那一声很轻，若是没注意根本就听不见。我顿了顿没说话，凝思却对我道，“以后别私自下凡，半神巅这种危险的地方也不要来。”
不知为何，可能是眼睛被蒙着，所以我的耳朵甚是灵敏，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似是中气不足，我赶紧说，“你怎么了？没吃饭啊？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脆弱？”
凝思沉了一口气道，“你听到没有？”
我立刻竖起了耳朵，“听到什么？”
只听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方才我跟你的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我连连点头道，“听到了听到了。我要是知道私自下了九重没灵力，无论如何我都不下来。”
凝思继续嘱咐道，“三苗神君明日要召开盛宴，庆祝阿罗仙姬平安渡劫。你在我身后乖乖的待着，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我觉得凝思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那种，而且他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向来是窝里横，出了九重乖的跟个什么似的，而且我还没了灵力。我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什么岔子，再把我私自下凡的事情给捅了出去，天君还不得弄死我。
我有些闷闷的说，“我知道孰轻孰重的，你不用刻意提醒我。”
我等了半天还等着他开口说话呢，未曾想凝思只是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说些什么。
和堂堂九殿下同床共枕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比那昆仑山上成了精的冬虫夏草还要罕见。我慌不择路的抓住这次机会，就想着趁机撬了长乐仙姬的墙角。可是现在墙角也不说话了，这还怎么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啊？
“墙角……啊不是。”我暗地里想抽我自己，我赶紧改口道，“那个，九殿下，你睡着了么？”
我丝毫不敢懈怠，静等着九殿下回我一句，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两个字，“没有。”
我暗搓搓的美了一下，又赶紧平静的说，“其实……我也睡不着。”
凝思淡淡的说了一句，“闭着眼睛，不要说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嗯？这是说的什么话？按照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是应该这么说的么？我心里一片懵然，心里想着这九殿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还是云丝告诉我的，她说两个人在封闭的状态下，且是孤男寡女，最容易干柴烈火了。我也不是说非要干柴烈火的发生点什么，我就是想多跟他说几句话。
不然以后回了九重，又哪来的机会又如此安静祥和的同床共枕啊？我怕是见他都难以见上几面了，一想到这儿我就有些慌了。
我安静了片刻，又颇为不甘心的出声道，“我，我还是睡不着。”
凝思沉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没有睡着的，我再接再厉的说道，“九殿下，你之前有没有下过凡啊？”
凝思呼吸一滞，旋即他轻声道，“很多次。”
我赶紧趁热打铁说，“那凡间的姑娘是不是没有九重的仙娥这般开放，一个个的皆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女红熟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啊？”
这还是云丝教给我的，不动声色的窥探别人的经历，我此刻内心颇为得意的想我这照葫芦画瓢，也太聪明了吧，还能打探出先前凝思有没有情史。
然后凝思沉默了片刻道，“也是，也不是。”
什么叫也是？也不是？难不成他真的动过凡心？喜欢过凡间的姑娘？我暗自冷哼了一声，心里想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福气啊。
就听到凝思轻声说，“第一次下凡的时候，那位姑娘倒是像你口中说的小家碧玉，可是……她没等来我。”
听到这个我心里好受多了，我还假惺惺的安慰凝思说，“没关系，这有缘无份的我见多了，我太懂了。可是……我听九殿下您这语气，不像是只动过一次凡心的啊……？”
凝思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想着怎么样来说，我又等了等听到他说，“后来，也确实喜欢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你口中说的哪一点都没有。”
我立刻不乐意的说，“那你喜欢那个姑娘什么啊？”
难道他眼瞎了不成？还是见多了山珍海味，突然间还想来个特殊的配料不成？
他笑了一声，只听得那一声极轻，他缓缓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特别喜欢跟在我身后，整天笑眯眯的，除了笑以外，我很少在她的脸上见到过别的表情。”
我的心跟泡在酸菜罐里一样五味杂陈，那股猝不及防浓重的酸气都快要把我给淹死了。
我阴测测的说，“九殿下原来你喜欢笑眯眯的，我也整天笑着，也没见你对我稍假辞色来着呢。”
凝思跟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姑娘是个很好的人，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嘴边还有个梨涡。人也善良，就是有时候喜欢犯傻，傻的冒气。”
至于么？那种语气？三分回味四分笑意，剩下的几分全都带着宠溺。我还没见过堂堂‘冷面煞’对谁这般的温柔过呢？他怎么能够这样呢？人花心也就算了，见一个喜欢一个，现在都有长乐仙姬了，还想着之前的白月光呢？
我真是越想越生气，傻得冒气？我还快要酸的快要冒气了呢，这又要怎么说啊？
我面无表情的说，“九殿下，九殿下可以了，九殿下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说起那个姑娘还滔滔不绝了呢？说几句还没完了啊你。”
凝思说，“抱歉。可原来不是喜姻真君想听的么？”
是我想听的，可是我现在又不想听了。要不然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我被那根针扎的抓心挠肺，都快要扎进我心坎里面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几声，“我们，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凝思叹了一口气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那正好，我也没有说的欲望了。我闭着眼睛，躺的板板正正，想着你就当旁边没有九殿下，别激动了吧，赶紧睡觉吧。
我临入睡之前，我还气呼呼的想着那个不会女红不会琴棋书画，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小家碧玉，什么都不会的姑娘到底哪一点好？就这么软到凝思的心坎儿里去了，时隔这么多年竟然都忘不了了。
第二天我就被凝思给从床榻上硬生生的拉了起来，我起床气甚是浓重，且还带着点儿人挡杀人，佛挡诛佛的气势，我竟然一时间忘了这个叫醒我的人是九殿下凝思，我颇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天都没亮呢，别闹了！”
吼完我就瞬间清醒了，趁着我怔愣的工夫，凝思轻声说，“你已经睡了一整天，现在是晚上……那你继续睡。”
由于他声音真的是轻的不能再轻了，我丝毫拿捏不准是不是惹恼了他，我便赶紧躺回了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我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为了确保上次的误会，我轻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九，九殿下你，你还在么？”
没有人应声，房间里甚是安静。我顷刻之间坐了起来，试着扯了扯药锦，竟然毫不费力的扯了下来，显然是凝思临走之前破了这药锦上的禁锢。
我又能看见了，我心里一片欣喜，第一件事就是用铜镜照照我的模样，看到我的脸是，我蓦然一怔，镜子里的那个人还，还是我么？怎么我的瞳孔变成了殷红的颜色？
我额间流血的那一点，此刻也是结了痂，被人用朱砂在四周画了花钿，看起来那道痂就犹如一道细小的花蕊。
可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铜镜之中的人我是越看越陌生了，我紧紧的闭了闭眼睛，还狠狠地揉了揉，在慌忙的看向铜镜之中，我的瞳孔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我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想着我是看错了。我下意识的环顾了四周，这半神巅是异族，房内摆设皆是铛铛一片，还挂了细小的铃铛。
我伸手动了动那小铃铛，就发出细微的声响。这场景，我总觉得是在哪里见到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脱了力般的坐到凳子上，微微扶了额。怔愣了片刻我才想着应该出去找凝思，我试着开了开门，却发现那门上了锁，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
我蓦地就有些急了，我拍了拍门板大喊道，“凝思？！凝思！你锁什么门啊？”
没把凝思招过来，倒是把十三殿下给招了过来，十三殿下在门外问道，“喜姻，怎么了？”
我没好气的说，“凝思怎么把我给锁住了？他人呢？”
十三殿下沉默了片刻道，“九哥……九哥去阿罗仙姬返生宴会了。”
我皱着眉头说，“他不是说让我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么？怎么就把我给锁起来了？十三殿下，你把门给我打开！”
十三殿下无奈又为难的说，“喜姻，你乖乖的在屋子里待着吧，你又看不到，去了又能做什么？”
我说，“我的眼睛好了！能看到了，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把我锁在屋子里做什么啊？”
我沉了口气，心平气和道，“十三殿下，你最好了。帮我把门打开行不行啊？”
十三殿下沉默了片刻，缓缓说说，“我，我打不开。只有九哥才能打开。那什么……宴会快要开始了，我，我先过去了啊。”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猛地捶了门板，整个人都要炸了。我没好气的坐回床榻上，伸手遮了遮眼睛。
越想越不对，我蓦然坐起了身，坐在铜镜之前，看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我没有仔细的照过镜子，只是越看我自己越陌生。
我伸手缓缓抚过我的额心，那道结了痂的印痕竟然有些灼热的烫手，那感觉就犹如被针的猛地扎了一下，我猛地缩回了手，我抬头就看到铜镜之中我眼睛里有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我微微皱了眉头，忽然想起来哥哥的眼睛也变成过红瞳，就那么一两次，可是看起来却是极为吓人的。我心里想这难道是遗传不成么？
难道是凝思见到我眼睛变成了红色，一时之间还以为我中了什么邪或者是蛊毒，这才为我束了药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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