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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天君敛去了满身的灵力,削去了满身的仙骨,除去仙籍,永生永世不得归为九重。
被剔除仙骨那天,身边的天兵天将押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向第三十三重华天的剔骨台,云丝想要拉住我的手,却被一旁的天兵拿着长戟给挡开,云丝声嘶力竭的对着我大喊,“喜姻!你何苦如此?你此后……你此后没了神仙的殊荣,你能做什么?你快跟九殿下认个错,认个错啊!”
这九重的三千仙官,此刻没有一个肯来送我,唯有云丝和十三殿下。
十三殿下红着眸光看着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我对着他笑,“十三殿下,保重。飞岚脾气急躁,说话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日后还要拜托十三殿下多多关照她才是。”
我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了。被贬下凡没什么不好,我又不是没有来过?只是凡间虽然苦楚诸多,可是比九重要好活的多。
没什么不好。
我余光扫到那抹白衣的时候,嘴角的笑蓦然一僵,我抬眸看向凝思,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微微躬了身,“多谢九殿下成全。”
他始终无动于衷的看着我,我对着他笑了笑,转身随着两侧的天兵走,我轻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我轻声说,“回去吧。要拨筋抽骨,剃仙骨苦,回去吧。”
云丝在我身后喊了一句,“喜姻!”
我脚步微顿,她停了片刻颇有些痛苦的说,“喜姻……你要过的好。”
我轻笑了一声,极为轻的声音说,“我会过的好,很好。”比在九重过的好,此后我一个人过的会很好,就算是孤苦伶仃,我亦愿意。
这一辈子委实痛苦,我不要再遇见凝思了,不要再遇见那个长的极为漂亮,极为温柔的南国了。
我身上这一百三十一根仙骨都要一根一根的用剔神筋踢出来,期间痛苦至极,撕心裂肺,被剔除仙骨的时候,我是笑着哭的,哭的声嘶力竭。
凝思啊,我管了一辈子的姻缘,到头来我的姻缘路却浅薄又痛苦,我牵了一辈子的红线,可是我脚踝上的那根红线却始终都没有系出去。
凝思,于你之后我再也不会喜欢别的人了,可是我再也不会看见你了,我会过的很好,一个人活的恣意又潇洒。
没有了父辈的仇恨,没有了高贵又肮脏的血脉,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即使没有了万寿荣宠,可是我有喜有怒,可以大笑可以大哭,我不会在受一丝半点的束缚了。
凝思,我不会再拖累你了,再也不会拖累你了。从此以后真的应了季冰的那句话,云泥之别、覆水难收都不若此生不复相见。
我飘浮于半空,泪眼朦胧之间看到凝思那张甚是好看的脸,只是可惜以后终是不能在见了。
这是我来凡间的第三年,许是一片被剔除仙骨的缘故,我的身子骨变得极为孱弱,夏不能受热,冬不能染寒,一年四季里我总是有那么一个半月生病的。
可是我幸运,我的邻居是个顶好的人,他生的眉眼平淡,却是一把风骨,他是个药师,每每我去他那里拿药的时候,他总是会给我一两粒冰糖,告诉我熬药的时候放在药汤里。
他叫弃生,我当时还颇为好奇,这起名字多是寄托了父母的祝福,很有寓意,为何他却是个这个名字。弃生,这个名字不好。
弃生原本不叫弃生,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段风清。
他说弃生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弃生弃生,他告诉我有时候放弃一些东西才能继续过下去,他叫弃生,是在警醒他自己。
看着他的时候,我总是能够想起来凝思,我真是不够洒脱,说忘了还是偷偷摸摸的想。
弃生有个喜欢的姑娘,那个姑娘和他青梅竹马,可是这个世间最无奈的事情不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是历尽千帆以后,我还是我,你却已经不是你。我们彼此有意,却深知无法重逢,永不能相见。
那个姑娘被一国之君看上,进了王宫做了后妃,临走的时候那个姑娘只给他留下了一纸书信,信上写着金陵多梓桐,可惜再也不能与君共赏,望珍重。
那个王喜好琴乐,只因那个姑娘弹了一段琴而被王看上,王上欢喜,以为这个世间只有自己能够听懂这个姑娘的琴音,亦如伯牙遇到了子期,千载逢一,知音。
还赐给了那姑娘一个名字,绿绮。
弃生也喜欢琴,只是绿绮走后,他便没有碰过一次。王上以为他是绿绮的知音,可是知音难觅,绿绮的知音是会用梓桐为她做琴的段风清。
弃生,我还是喜欢他叫段风清。风清,风清明月,姣姣如玉。
段风清为我熬药的时候,时常说我体质孱弱,少劳作多休憩。可奈何我本来就已经极为懒惰,什么都没做,身子骨就已经虚弱成了这副样子,若是我干活,那简直是要了我的命了。
于是段风清怜悯我,又对我很无奈,便时常让我去他家蹭饭。他弹的一手好琴,做的一手好饭。只是及至二十三四还是未有妻儿就不免有些可惜了。
我问他什么时候娶妻成家?他总是挑着眉说这个媒婆介绍的那个姑娘说是长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是脸上的黑痣都能当芝麻炒一盘子菜了。
又说那个媒婆介绍的姑娘说是勤俭持家,吃苦耐劳,可是还没提起来斧子砍柴就已经先闪了腰。媒婆们介绍的姑娘们都不靠谱。
我揶揄他说,“那你去秦楼楚馆,那里的姑娘长得好,身子软,能歌善舞极为殷切。”
他竟然点头说,“可以考虑,可以考虑。”
他就是忘不了那个姑娘,那个已经去了远方,不会再回故乡的姑娘。
段风清总是说金陵多梓桐,春时开花,夏时结果,恰逢林秋时节,挑一木来做琴,弹与心上人听。
场面极好,琴声极悦耳。
只是可惜,春去秋来,待到梧桐开花又落尽了,他再也没有做出过一把满意的梓桐琴来。
段风清是个药师,却是半辈子都想做个会剃琴的工匠,做出一把最好的木琴来赠给心中的那个姑娘。
又是一个痴情种,只是痴情向来抵不过缘浅。
段风清让我搬去他的药铺去住,我想着以后我的药是不是也能不要钱了,他却颇为无耻的说不要钱,你得给我做事,给我抓药煎药看病号。
我便任劳任怨的给来了的客人抓药,日子行云流水般的过,闲暇之时我总是垂着眉走神。
被剔除仙骨的那天,我最终疼得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凡间,我找不见的那根玉笛,却是妥善的放在了我的腰间。
我摩挲着手中的玉笛问段风清,“你会吹笛子么?”
难得药铺里如此安静,我们搬了凳子坐在药铺前,懒洋洋的晒着日光。药铺前的旌条随着微风轻轻晃动,这天日里,微风竟然带着些许的燥意。
他斜了眸子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玉笛,说了一句,“你不会是从富贵人家偷跑出来的吧?”
“……”我实在是怕说出我的故事吓死他,我一本正经的玩笑说,“我爹非让我嫁给隔壁富贵人家的肥头大耳的儿子,说是门当户对,我便偷偷跑了出来,这笛子能值很多很多钱。”
这回倒是先换段风清无语了,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玉笛,他先是用方巾极为仔细的擦拭了几遍,我翻了个白眼儿说,“我没吹过,我压根就不会吹。”
他没搭理我,直接说,“我给你吹一段,就一段。”
我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他便将玉笛轻轻的附在唇边,纤长的手指在音孔上指尖翻飞,犹如彩蝶流连。
初时曲调婉转轻快轻灵,随后逐渐变得平缓,再是曲调沉闷清平,收尾的时候曲调尖锐上扬,似是有数不清的哀伤。
我看着段风清的眼睛,他垂着眸子,可是我总觉得一不小心就有伤心事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像是一把刀子插进了心肺。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和段风清一样,我们都可以叫弃生,我们都是一样的孤独又无助。
笛声终了,他眼角几乎都含了泪。我没有办法安慰他,我也是个满怀伤心的人,我自己都有不出来,又如何为人解困,安慰他呢?
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段风清这才回过神来,执着手中的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玉笛,他说,“是‘喜相逢’。”顿了顿他又轻声细语的说,“喜相逢,不如不相逢。”
即使相逢又是何处喜?人生总是诸多遗憾,若是有幸相逢,也是曾相识,若是不幸呢?像段风清?还是像我?
我笑了一声,脑子里全都是凝思,只是若是身处凡世,我的那几百年犹如南柯一梦,梦醒之后全都成了空。
若是逢人提起,这个世间有哪有神仙呢?不等别人笑,我自己都要笑出眼泪了。
我难受至极,我说,“即是喜相逢……只是人间难能喜成双。”
段风清不着痕迹的一顿,他将玉笛还给我,轻笑了一声,“只是我们没那么幸运,这个世间多半还是喜成双。”
我突然对他说,“我曾经是个神仙……”
我以为段风清会笑的,他也确实是笑了,他说,“可惜沦落于凡间回不去了?”
我半真半假的对他说,“我不想回去了,我被天君剔除仙骨,除去仙籍,来了凡间走一遭,觉的这也挺好。”
段风清挑了眉,“说书的先生都这么讲,讲那个七仙女下凡,爱上了董永,甘愿剃仙骨受苦,成凡人。”
我蓦然大笑,我遮了眼睛说,“我原本想蒙骗你,你这么聪明,我真是说谎都能被你看透。段风清你不要这么聪明啊。”
段风清说,“我们谁都可以是董永和七仙女,可是却最终比织女的故事还不如。”
我苦笑了一下,我说,“我们两个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悲哀至极,无奈至极了。”
段风清垂着眸子轻声说,“红豆,我想了好多年年,我想我这辈子要做出一把最好的梓桐琴来给她弹,就算是临死之前见她一面,我也心甘情愿。”
为什么?第一次我问段风清何苦呢?放弃自己的一辈子来等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姑娘,这是为什么?何苦呢?段风清当时告诉我的是,那个姑娘不光是他的青梅竹马,总角之交固然可贵,可是千年难遇,知音。
他们是青梅竹马,也是难得一遇的知音。段风清是个明月清风般的人,一把风骨无可抛,他说,若是这辈子没有遇到伯牙为你绝弦,他甘愿此生不娶,等一个再也没有可能的绿绮。
只因,知音难觅。
我没有遇到过知音,却遇到过很多很好的人,我不知道如何理解他的心思,我只是轻声说,“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够用一辈子做一件心甘情愿的事,钟一人之情,极好。”
段风清说,“不过甘之如饴四个字。”
甘之如饴,这真是最让人无可奈何,却又让自己一厢情愿的四个字。却无奈,妙极,美极。
段风清的药铺里来的姑娘极多,大部分姑娘都是因了段大夫害了相思病,每每都要捂着胸口,似比西子还妙三分。
我说,“段大夫,您真是行走的春】宫,活春】宫。”
说出这句话我们两个明显都一愣,我愣住是因为我想起了凝思,段风清愣住,明显是被我一个姑娘家的口出狂言给震惊住了。
这么一个翩翩君子,自然是听到我这个胡言乱语的姑娘,多少是要教训一番的。他便屏了脸色对我道,“红豆,你是个姑娘家,谨言慎行才是。”
我?着脸说,“一直。”
段风清沉了一口气,秉着君子风度问我,“前几天你打了隔壁张大爷家的孙子,人家领着孙子找上门,是我替你赔礼道歉才平息下去的。可有此事?”
“……”我说,“那孙子是真孙子,他拿着石头砸我,都十一二岁了还这么没规矩,我就是替张大爷教训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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