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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亦深深的看着我，那双眼睛我看过无数次，里面的情绪或深邃或静谧，在里面我也曾见过厌恶，我曾见过惊喜。而如今，我却看不懂那里面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了。我的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将陈国的兴亡当成头等大事的那个帝王了，他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可以将家国天下都付诸自己野心的一个怪物。
他倏然一声嗤笑，道:“叶小将军当真是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这幅模样。让人讨厌的紧。”我握着桀天枪的手在王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颤抖着，却仍是背影笔直的直视王。一如当年，不肯对他服软，不肯弯下半分。他的眼睛里冒出一团火，我知道，他是最厌烦我这样的。厌烦我这样的坚持，不肯听他的话。
事到如今，我已经能肯定，用桀天枪刺伤柱间的人就是王。所以桀天枪现在肯定在他的手上。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我的灵力有一半都是通过桀天枪发挥出来的，如今桀天枪不在我的手上，我还是耗费灵力来凝结出一把幻影的桀天枪。对上如今深浅不知的王，我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
也许，一分都没有。可是我却不得不战。叶凡，生来便是为了战死而存在的。即使不是死在沙场上，即使是被自己曾经效忠的君王所杀，这柄红缨枪，我也不会放下。这世上其实还有一种东西比性命还要重要，那便是信仰。
曾经我的信仰为了我的王而战，所以我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如今我的信仰是为了我在乎的一切而战，所以，我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叶凡。
不再废话，我手中力道一紧，猛然轻喝一声朝王迎去。曾几时，我承诺过这个男人，我的性命是为了他而存在，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这条性命，却是为了杀了它而存在着。千年前，我便已经等这场决斗等的很久了。
那时候，我的王还不是现如今的模样，他仍然是那个陈国最受欢迎的君主，雍容华贵，万众瞩目。那时候，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将知道了我存在的三十万朝臣乃至民众全部练成傀儡。
然而，却也是在那一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那天我一如既往的在早朝过后去偏殿寻找王上商讨一些不便在朝堂上说出来的话。我是一品官员，镇国大将军，我朝等级森严，上至帝王下至走卒，在衣裳上都有严格的规定。一品官员，穿的是藏青色朝服。
我的王，陈国最尊贵的男人，着的是自秦朝以来便视为最尊贵的颜色，玄黑色。在汉以前，历朝历代，都是以黑为贵，我的王，他是这个国最尊贵的男人，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可以穿这般纯正的黑色。
我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对我的王行了大礼。这一世，叶凡不跪天不跪地，跪的唯有心中的主子。我的王，便是我的主子。可是这一次，王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将我扶起来，他冰冷的目光像断头台上的厉刃一般，一下一下的凌迟着我。
不经意间，一滴冷汗从额角滴落。我伏在地上愈发的恭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帝王的猜忌从来来的那么虚无缥缈，三人成虎，我暗暗猜测着。
约莫又是有人在王面前说了什么镇国将军功高震主，心怀不轨之类的话了。我以为我的王上是信任我的，知道叶氏一族此生唯忠吾王，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的王也会用这种猜忌的目光看着我。
心里的情绪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我却没有解释。这种时候如果我先开口了的话，无疑是自己坐实了心虚的事实。而叶凡问心无愧，便可坦坦荡荡的在吾王面前，展示脊梁。
王却似乎厌恶极了我这种坦荡，目光冰冷的像是淬了毒的蛇，蜿蜒着缠绕着我的脖子，仿佛下一刻便会咬断那里。他的声音毫无波动道:“叶凡，有人说你拥兵自立。你，可真的想要自己争这天下？”
我一怔，王是一个从小便学习帝王权术的人，对于帝王该有的心计半点都不会少，可是他现在却是连伪装都不愿意了么？这么直截了当的将诛心之话说出口，当场和功臣撕破脸皮，即便我对吾王没有二心，也忍不住的心中悲凉。
虽然心中不忿，我却仍是目光如炬的盯着吾王，一字一顿的坚定道:“叶凡此生惟愿吾王长享盛世安宁，叶凡马革裹尸死不足惜，但对吾王，绝无二心！”我从小和那个尊贵的男人一起长大，不管是上战场之前的醉心山水，还是上战场之后的醉心沙场，他都应该是最熟悉我的人，知道我对那个位置半点兴趣都没有，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王一声冷笑，嘴角勾起的弧度里噙着不屑，他道:“叶凡，你是不是说过，你这条命会为我而死？”我后背一僵，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流进了嘴里，咸咸的，一如现在心里的感觉一般，带着苦涩。最终，我却仍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嗯。”王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似引诱一般，他的嗓音醇厚的仿佛一壶陈年的酒，道:“那叶凡，就现在，为了弧王，去死吧。”
我浑身一颤，即便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猜到他会说什么了，但是看到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却仍然是像被撕破了一般的痛。我当然可以为了你死，你是陈国的王，是我的王。但是，我却不能这么去死。战神叶凡，是注定要战死沙场的人。
北方的戎敌才刚被击退，他们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最迟明年冬天，戎族若是粮食不够了，肯定又会燃死烽火。叶凡不怕死，却怕没有意义的去死。我想开口告诉我的王，我会终生留在边疆不再回来，这样，我便是死也不会对他的这个位置有威胁了。
可是我最终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神色淡漠，挥手间便决定了我的生死。“大将军叶凡，拥兵自立，意欲谋反，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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