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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是猖狂，似要将满腹的怨愤给尽数倾泻出来。
在这样的咆哮疯狂的夜雨里，周甲所讲的故事之中更是蕴含着这样一件肮脏龌龊的勾当。
殷赋洵当年所为之事，满身罪恶，实在已经不能用“不齿”二字轻描淡写。
容清歌道：“如此说来，周先生也算是参与者喽？”
周甲看起来好像瞬间老了许多，仿佛道出这件事于他来说费尽了心力，乃是以很大的决心与勇气才能说出口似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周甲转身面对容清歌道：“容公子，其实我早已算出今日是我的一劫。自你出现之时我已经猜出你究竟是谁，你的相貌与你的父亲实在太像。今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清歌霍然起身抓住了周家的衣领，立掌为刃，掌风已逼向周甲的脖颈，见周甲闭上双眼负手而立，他忽然唇挑冷笑，看了看两侧，那两处分别竖着两扇屏风，道：“你居然一心求死？可是此时我若杀了你，那三位可会动手伤人？”
周甲道：“我的那三位老友早知我今日决定，容公子快些动手，我也能早日解脱。”
容清歌又道：“你既知我是谁，可知七年前杀了那另外六人的又是谁？”
周甲笑道；“‘千面神算’何时能算漏什么？无双公子的厉害我现在正在领教着。”
容清歌忽然纵声大笑，松开了手，道：“殷赋洵一定想不到，七年前他在武林上煽风点火，怂恿赫连盟主率领众人尽快除掉无双公子的时候，却在七年后逼来了容疏风。你说他若见了我，会是何反应？我若见了他，又是该抽他的皮，剥他的骨，还是该饮他的血？哈哈哈……”
容清歌的笑声很疯快，说的话也很疯狂，完全不似他平日斯文温雅的样子。
已经见过容清歌此种症状的闻人雅轻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呆立一旁的周甲从原地拉到一边，道：“你别怕，你当年虽然参与了这件事，但毕竟没有亲手杀人，他暂时是不会杀你的。”
闻人雅这句话不劝还好，劝了之后更是让周甲长须震颤，嘴角发抖。
容清歌此时眼中明显的狂乱之色已于癫狂之人无异，闻人雅安抚周甲先行离开，第三个问题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问不成了。
周甲主动说愿意等到明日，又担心容清歌的情况，被闻人雅再三劝道方才放心回房休息。
闻人雅再次回到厅中，容清歌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此时已经能够安静地坐在椅上低着头不说不笑。
看起来似乎很正常。
可是闻人雅想起上次在杀破狼殿的佛堂中容清歌晕倒的事，此时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想到这里，闻人雅忽然摇头失笑，怎么容清歌正常了他却放不下心来，难道他应该不正常的吗？
“喂，你怎么样了？”
容清歌听到闻人雅的声音，方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并不在闻人雅的意料之外。
可是有一件事却很让他出乎意料。
闻人雅没有多想，而是急忙奔到容清歌的身边，伸出右手在容清歌的眼前晃动了一下，问道：“你的眼睛，没事吧？”
容清歌闻言，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闻人雅，“怎么了？”
闻人雅突然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瞎了呢。”
容清歌有些无奈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的吗？”
闻人雅仰起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又作罢，“我似乎从来就没盼过谁好。”
他这句话说得让人不由得徒生好奇，但容清歌此事着实没有那个心情去管他人之事。
闻人雅打了个哈欠后，道：“明天你还得再问周甲第三个问题，更鼓声已经响了好几次了，我要先去睡觉啦。”
容清歌点了点头，等到完全没有闻人雅的气息之后，方缓缓起身，行至客房。
而他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直都在屏风边上站着的闻人雅。
闻人雅看着容清歌离开的背影，似乎没有一丝异样，可是他的眸色却是越来越沉。
他虽然一向自诩不谙武功，然而他的敛气功夫却是十分的好，他本是敛了周身气息想要试探一番，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试出自己猜到的结果，心中顿时疑云四起。
他本欲从袖笼之中抽出折扇扇去心中无限烦恼，可是闪神之间，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凝眸看向身侧山水屏风上的题词，忽然心生悲凉，拂袖而去。
这座宅子本是周甲的一位亲密挚友所馈，几个粗婢丫鬟也极是调教得当，这里乃是极隐蔽、极安静的处所。
这屏风乃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四折山水屏风，山水之画皆出自工笔大家，只是上边题的词，却是一首《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词意悲凉凄婉，不知勾起了多少人的相思苦。
※※※
次日正午，厅中仍是昨夜之景。
然而与昨夜不同的，却是周甲的模样。
闻人雅见了之后，指着周甲目瞪口呆道：“你！你！你！”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是周甲？”
面前之人肤白貌美，胜似潘安，可他却点了点头，将右臂的袖子撸起，露出一枚形似竹叶的刺青，道：“正是。”
闻人雅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番，方鼓掌道：“‘千面神算’果真名不虚传，世人说‘千面神算’之所以被称为‘千面神算’不只是因为卦算得好，更是因为面目变化多端，千变万化，而唯一不变的便是那枚竹叶刺青。我原来还不信，今日一见，我真是服了！”
已经变成一位翩翩公子的周甲道：“‘千面神算’的习惯素来如此，还望二位海涵。”
容清歌脸上倒是没有丝毫异样，沉声道：“周先生，最后一个问题。关系到你的名誉与性命，你可是准备好了？”
周甲颔首道：“无论你问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清歌唇角挑起一丝淡笑，声音却一如往常的温雅：“如果我问你，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回缥缈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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