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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巨型的“飞鹰”号军舰，停靠天生港码头。
看惯船舰的百姓们，都不由驻足而望，想看看这“飞鹰”号是什么来头。
过了一时，但见他们所崇仰的长者啬翁乘车过来，登上军舰，才恍然大悟，想起最近的传言来。传言说，自打袁世凯于10月10日在北京正式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之后，便有意让张謇出任他的国务总理，但张謇却一再婉谢，举荐熊希龄出任总理一职。
既如此，为何张謇却登上军舰呢？他还是要到北京任职么？在此之前，袁世凯曾有唐绍仪、陆徵祥两班内阁，都闹得不甚愉快，百姓打心眼里不希望张謇去?浑水。
老百姓并不知此事的后续，张謇虽未答应出任国务总理，但却接受了农林、工商两部总长。袁世凯急于用人，当天便遣军舰前往天生港，接张謇入京就职。
下午4时，张謇登上军舰，先去伤害处理大生公司的事务，再下了军舰，在浦口登车，经由天津转车，赶赴北京。及至入京，袁世凯已就任总统好几日了。
4
入了阁，千头万绪自不待言，较为棘手的则是为导淮一事，向美国公使借款一事。磋商数日，张謇圆满完成任务。内阁继而将导淮总局更名为全国水利局，任命张謇担任全国水利总裁。当仁不让，舍我其谁？张謇自是欣然受之。
就在处理水利事务期间，张謇还被推为汉冶萍公司的总经理。
处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这与盛宣怀的身份不无关系。
去岁，盛宣怀回到上海，继续主持轮船招商局、汉冶萍公司，数月前担任了汉冶萍公司的董事长。盛宣怀为解决基建资金不足的问题，以汉冶萍公司的资产作抵，与日人签订合同。
内阁诸人以为不妥，有意向其问责。张謇也认为，一旦与日本制铁所、横滨正金银行签订合同，则汉冶萍公司的经营管理权将会为日本制铁所操纵。但木已成舟，唯有一事一议，不可混谈牵并。
言下之意，便是经营汉冶萍公司是一回事，彻查盛宣怀有无贪弊之事，则是另一回事。
5
就任水利总裁之后，革新水利制度自不必说，在张謇看来，最紧要的，还是要赶紧建立一所有关水利工程的专门学校。
选址何处，张謇早就有了考虑，非南京莫属。
念及此，张謇忙向孙支厦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孙支厦很快接了起来：“向老师问安。”
张謇笑眯眯地问：“州衙监狱改建得如何了？军山气象台呢？”
“学生正想向老师回汇报呢。改建工程已经过半，年底便可完工。军山气象台的地基也打好了。”
在主持修建江苏咨议局之后，孙支厦回到通州，继续从事建筑工作。至于民国开年，张謇交给孙支厦规划整个通州城市的重任。现如今，孙支厦正着手于改建州衙监狱。
“哦，那便好。”张謇满意地点点头。
听得孙支厦问及明年的安排时，张謇又交代道：“明年，目前来说有两个任务。第一，是要在谯楼前修建一座钟楼；第二，是帮我修建一通英式住宅楼，在那附近还要有图书馆。”
在博物苑之畔修建住宅和图书馆，是张謇早先提过的，孙支厦也不意外，【注1】但意外的是，老师为何要在谯楼前修钟楼呢？
“谯楼？钟楼？”
张謇听电话那头的声音颇为困惑，便笑着解释道：“我打算用潘氏捐给通崇海总商会的五千元钱，去上海买一口巨钟。钟楼的位置嘛，我想好了，就建在谯楼前面，中间的位置。”
“唔，那就有两座钟楼了。”
孙支厦说得不错，谯楼承担的正是报时之职。
宋淳熙年间，通州城中有一座用以望的戍楼。到了元代至正九年（1349），朝廷将此改建为谯楼。因其为彼时通州城内制高点，明人曾一度将“谯楼月晓”誉为“通州八景”之一。谯楼之中，设有刻漏以计时，更鼓来报时。
“道光年间，通州知州周焘修缮谯楼，将原有的‘海山要郡’匾额撤去，换了‘星枢楼’三字。你可知是何意？”
“星枢二字，是依星相学之说，祈愿通州人杰地灵？”
“正是如此。不过——”隔着电话，张謇亦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时代变了，星相之说，早该破一破了。”
孙支厦似亲见了张謇的笑颜一般，顿然了悟，应道：“老师说得好。钟楼建在谯楼之前，正是破旧立新之表征。”
“建成之后，谯楼也保留着，只不作报时之用。中式、英式风格重叠，也别有一番风景。”
“诶，好，好。”
“今日，我还有一事想咨询。如果我想在南京建一所水利工程学校，你认为，在哪里选址会好一些？”
未待孙支厦回答，张謇又补充道：“修筑工事，我另有所托，你专心做好你的事。”
孙支厦沉吟一时，道：“学生以为，修在鼓楼一带，或者较好。”
“说说看。”
“此地为外国驻华大使馆之聚居地，人口稠密，利于思想传播。”
“那我考虑一下。”张謇点点头。
挂了电话，张謇陷入沉思之中。
数十年来，他创办了很多大学，也支持了很多大学的建设。譬如，通州师范、复旦公学、
吴淞商船专科学校、吴淞水产专科学校……
有的关涉教育，有的涉及海事、渔业，但还没有一所大学，与水利建设有直接关系。但在当前，水利人才奇缺，是时候培养专门人才，以备国用了。
只是，政府财政吃紧，买土地、修学校都不太现实。孙支厦提议在鼓楼附近建校舍，这个主意自然是好，但要想在短期内修建学校，尽快招生，只怕难以办到。
要不，去借钱？
脑中出现“借”这个字，张謇的思路瞿然一转——既然是要借，又何必非得借钱呢？
心中拿定注意，张謇又拨出了另外一通电话。
【注1】这座住宅，即今南通博物苑中的濠南别业，是张謇故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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