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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沈校长,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我知道啊,几年前绣的《意大利皇后爱丽娜像》,成了赠给意大利的国礼,狠狠地长了清国的脸面。意大利皇帝、皇后夸赞苏绣精美,还送了沈校长一块金表呢。”
“你说的呀,都是陈年往事了。待会儿,你跟我去办公室报道,看看墙上的奖状,便知所长她呀……”
“好姐姐,你先告我一声嘛。一会儿进去了,我总不能左右顾盼。”
“说的也是啊。那你听好了啊。去年,也就是1915年,沈校长绣的《耶稣像》,拿去参加美国旧金山的“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毫不意外地得了一等奖。”
“啊!沈校长出马,都是手到擒来呀!”
“我再跟你所说我们女红传习所呢的校史吧。我们是在2014年开班的,才只两年,但已经初见成果。沈校长她呀,又严厉又温和。说她严厉呢,是因她要求很高,亲自带领我们写生,亲授仿真绣色之理论。要是有人顽皮,不听话,校长就会把她留下来,非得教会为止。”
“啊?这么严格呀。我笨手笨脚的,那……”
“那你为何要来学刺绣呢?”
“因为,可以赚钱啊,我一个女子,也不知……好姐姐,你再说说,沈校长温和在哪里?”
“留下来的学生,沈校长会给她做饭吃,算不算温和?”
“嘻嘻,算,算……”
“我开个玩笑。真的,我说真的,沈校长对人太好了,她身子本来就弱,有时甚至卧榻数日。可她担心耽误教学,便会卧在榻上,跟我们讲那些赋色用线之道……”
女红传习所的院子里,两位女学生倚在栏杆上,正谈着天。
女孩的声音轻悦得很,活似百灵鸟一般。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又不刻意避着谁,竟是让坐在栏杆另一头乘凉的张謇尽数听了去。
他不欲打扰女孩们,不吭一声,只等她们走远。他认得这位老学员的声音,这是他当年送到京中,有意请沈寿帮忙培养的绣女施宗淑。姑娘学得认真,进益也大,直到绣科解散,她才回到通州。听闻女子传习所开始招生,她赶紧前来报名,成了沈寿门下最出色的学生之一。
且说,女红传习所开班两年之后,名气越来越大,张謇便尝试进行扩招。方才那位向施宗淑问东问西的女生,看来便是有意来学刺绣的了。
逾时,施宗淑终于领着叽叽喳喳的女孩走了,想必是去校长办公室报道了。
张謇这才伸手打了打手背上的蚊子。“啪”一声下去,全是血,吸得可够饱的!
5
在女红传习所里,张謇自己也有一间办公室。
旋后,张謇踱步过去,未想在门前看见一个徘徊不去的身影——余冰臣。
张謇皱皱眉,随后才向他打招呼,道:“冰臣啊,进去坐坐。”
余冰臣尴尬地搓搓手,蹩了进去。
“坐罢。”
余冰臣局促地坐下,欲言又止。
张謇打量他一时,嗅见他身上的浓郁的脂粉味,心生烦厌,但却客气地问:“许久不见了,在忙些什么呢?”
“那个,做点小生意,嘿,嘿嘿……”
原本,张謇已为余冰臣、沈寿夫妻铺好了路,奈何沈寿前来主持校务之后不久,余冰臣便匆忙向张謇辞了职,自己创业去了。
张謇为此问过沈寿因由,她却苦笑一声,道:“他既想出去,便由得他吧。”
再追问几句,才知夫妻俩感情出了问题。
“和谁做生意?”
“朋友,朋友……”
“是你在苏州时,与你‘交好’的那个浦氏吗?”张謇乜他一眼。
余冰臣蓦地惊起,想拿手指张謇,指到半道又缩了回去,悻悻坐下。
“啬翁,您别说这风凉话了。我跟她早没联系了。”
“果真?”
“天地良心。啬翁,自从我俩去京师发展之后,我与浦氏便没再联系了。”
“那便好。男子若喜欢女子,娶回家中也不打紧,但在外头厮混那算什么事?”
余冰臣点头如捣蒜,连声说:“是,是,是。”心里却不服得紧,暗道:你这是校长当上瘾了么?逢人便想着教训一通。这好为人师的毛病,真是呛人。
张謇却肃着脸色,看样子还想再训他,余冰臣忙道:“啬翁,今日我便长话短说了罢,免得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说。”
“一则,您对我可能有些误会。我没有孩子,不得不纳妾。我并不是薄情寡性之人,不会对您所亲睐的下属,有所苛待。”
“可我怎么听说,你打起了贴有皇家徽章的嵌钻石金表的主意?”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当时,我的妾侍要生孩子了,我手头很紧,便跟云芝问了问。我没有真想拿走这只表。”
“说起生孩子。老夫听说过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您请说。”
“那一年,雪宦刚刚三十岁,有了身子。就在这个时候,清廷商部的人,为孝敬太后,便让你家赶制一堂进贡的绣屏。而你从岳父家收藏的名画中择了十余件,描摹之后,让雪宦绣制。之后精选了八幅,再进呈太后。可有此事?”沈寿来通之后,给自己取号为雪宦。
余冰臣面上浮出一层赧色,痛悔之情立现:“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应了他。不然,云芝也不会流了这个孩子。”
张謇从鼻中哼出一声:“原来你也知道,是你想要刻意攀附,雪宦才会没日没夜地赶工,然后才……你呀,你对得起她么?”
沉默一时,见余冰臣头埋得更低,似乎真有悔过之心,张謇遂问了一句:“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当初,我既从您这儿走了出去,现下也没再回来的道理。”余冰臣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红得像冻过的萝卜,“做生意,做生意,不太顺利,这个……想跟啬翁您借点……那个……”
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借钱的话难以直直吐出,张謇看得有些好笑,定定神,便写了一张支票给他:“这是我借你的,够不够?”
余冰臣大喜过望,忙接过支票,道:“够,够。”
“你现在已经有孩子了,还有两房妾侍。孩子和妾侍都赖着你养,不可饿着他们。平日里行事,稳慎一点,节俭一些。至于雪宦,她暂时不想与你同住,你也不要过于计较。他日,你二人总有花好月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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