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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烟缓缓阖上眼,起唇道:“都已不重要,我活着死了都一样。”
婷女倏地心头一怔,微微一笑,怜爱的看着自己手的小小的蛊虫道:“这句话,也还真有几分耳熟。”
珞烟闭目不言,手却微微颤抖。想到下一刻将要忘记一切,心还是忍不住的会痛。
婷女淡淡一笑,目光投向远方道:“我的身体中,也种着一种蛊虫。”
珞烟闻言,微微一惊,婷女今日是怎么了?从前的她向来冷清不愿与别人多言,竟日竟会提起她自己的事情来?
婷女继续道:“它叫忘情。”
珞烟缓缓睁开眼,看见婷女正坐在自己的身旁,眸色哀婉,面容冷清。
“所谓忘情,就是忘记七情六欲。日子一久了,我都忘了,自己是活着的呢?还是死了呢?”婷女说着,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挂在唇角却虚假无比。
“其实,我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怒,不会乐。所以,我常常在回忆,那些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娘娘,那些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婷女垂下头来,冷清的望着珞烟。
珞烟浑身止不住一个寒颤,怪不得婷女一向如此孤僻原来一直被种下了忘情蛊。没有七情六欲,那样活着,究竟有何意义呢?
婷女睫毛纤长,投下一片阴翳,继续道:“忘情在我身体里活了二十年了。我记得当初我爱上一个少年,可我是巫女,这些都是不允许的,长老便为我种下了忘情。都二十年了,我连那个少年的模样都已想不起来,那所谓的‘爱上’更是早被忘情给吞噬。”说着,她满目温柔的看着手中的蛊虫道,“其实有时候,我真想这世上没有这些小东西的存在,这样,多少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珞烟微微吸了一口气,想不到婷女从前竟有如此凄凉的遭遇,可她竟日说出来,为了哪般?
“娘娘,这蛊种下去了,可就取不出来了。没有记忆,不就和我一样了吗?我不明白,为何世上还有人肯甘愿变成我这般模样呢?”婷女满脸好奇,目光清冷。
珞烟阖上双眼微微一笑,一行泪水却倏地从眼角滑落,滴碎在冰冷的灵石之上。
“因为你忘了那总感觉。”那总与所爱之人生生分离的痛,那种无意折磨别人却见着别人为你痛苦的无奈,那总身不由己的痛苦……
婷女闻言,双眸微微一颤,喃喃道:“是吗?原来是因为我忘记了。”
“婷女,动手吧。”珞烟说着,柔荑不自觉紧紧握住衣角。
“嗯。”婷女轻声应道,将蛊虫放于纤长的中指上,然后缓缓朝珞烟的耳朵靠去。最简单又最迅速的种蛊方式就是让蛊虫自己从人的耳朵里爬进去。
可无论哪一种种蛊的方式,一旦蛊虫进入了人的身体会中都会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住手!”
蛊虫正好爬到了婷女的指尖,已经要迈进珞烟的耳朵里,倏然李邑大步从亭外冲进来,一把推开婷女,揽起了灵石之上的珞烟。
婷女被猛然一推,起身踉跄的退了数步,而蛊虫也从指尖摔落在了地面上,痛苦的抽搐。
珞烟惊异的睁开眼,与李邑四目相对。
李邑坐在灵石上将珞烟揽在怀中,面色愤怒道:“你这是作何?!”
珞烟一时茫然,被问得哑口无言,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朕就如此令你厌恶,甚至想要用这种方式忘却吗?!”李邑双眉紧拧,面色痛苦。心中一块大石头缓缓落下,幸得自己在华音殿安排了眼线,否则再晚一步,蚀忆蛊便要进了她的身体。
珞烟黯然垂下眸子,红了眼眶道:“你让我忘了曾经重新开始可好?”
李邑微微一怔,缓缓松开了手,苦涩的一声轻笑道:“朕想要与你在一起,竟还需要这种东西的帮助?!”
珞烟眉头紧蹙,抬起眸子与他对视,哽咽道:“那你还要我如何?”
李邑淡淡的撇过视线,眸色阴佞道:“过几日,朕会让你彻底的对穆煜钦绝望,一心一意的陪着朕!”
珞烟猛然一惊,连忙拉住李邑的手臂问道:“你已与北历和战,莫不是如今还要反悔?!”
李邑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臂,缓缓站起身子来,浑身散发着戾气,转过身沉声道:“只要你好好听朕的话,朕便不会动北历。”
珞烟微微咬唇,深吸一口气道:“那你究竟要我怎样?我不过残花败柳,皇上,您后宫佳丽无数,何必……”
“闭嘴!”李邑闻言猛然回过身子来,眸色愤怒的望着珞烟道,“朕不允许你如此说自己!”
珞烟被李邑突如其来的叱喝给怔住,不动声色的转过了头去不与他对视。
李邑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便稍微柔和了些道:“以后你不许再来巫轩,必须好好活着!你放心,朕…..”李邑微微停顿了须臾,轻声叹息一声,继续道,“朕不会勉强你的。”说罢,李邑转身大步离开,走到亭外给颖姑交代了些什么,又才面色阴沉的趁着皇辇而离去。
珞烟看着李邑大步离去的背影,倏地双眸用处泪水,坐在灵石上不住的啜泣起来。
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他的好,只会让她越渐觉得亏欠。
婷女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轻叹一口气将地上的蛊虫小心翼翼的拾起来,缓缓放回了罐子之中,一边打开罐子盖一边道:“我就不明白了,太子这样一往情深,你为何就是想要去忘记呢?”
珞烟不语,静静的走下灵台,用衣袖拭干泪水,低声道:“婷女,世间可有解忘情之法?”
婷女一顿,莞尔道:“没有。”
珞烟柔荑微微颤抖,撇过目光往外走去,道:“无喜无悲,这样也好。”话罢,缓缓离去。
婷女不解的望着珞烟,也不再多言,耳畔却一直回荡着她的这句话。无喜无悲,这样真的好吗?如自己这般,像死人一样的活着吗?
珞烟回到华音阁,静静的依靠着栏杆,也不去垂望脚下的梨花,而是静静的望着身旁桌上的凉茶。茶本是热的,被人遗忘便慢慢凉了。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颖姑上前禀告,心想竟没有料到皇上在华音阁安插了眼线,更美想到的是皇上如此发对白漓公主种蛊一事。按理说皇上如此爱她,她忘记一切与他重新开始不很好吗?可为何他却如此气愤。
“请她上来便是。”珞烟幽幽的看着茶水,心想若是无事,景素也定不会来找自己的。有些情谊,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
须臾,景素与四个贴身宫女上了阁楼来,珞烟只是坐在,抬起眸子望着她淡淡道:“你来了。”
景素也不在意,挥手示意几个宫女退下,径直走过去坐到了珞烟的身旁。
“漓儿,你气色不好,这是怎么了?”景素望着珞烟,关切的问着。
“没事儿,今日夜里风大,睡得不好罢了。”珞烟回答着,语气不冷不热。
景素莞尔,拉过珞烟冰凉的手道:“漓儿,今日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何谓好消息?”珞烟转过头望着景素,微微不解的问道,自己终日在这华音阁里带着,何来的什么好消息呢?
景素笑着说到:“过几日皇上便要亲自去北历赴宴了,我听皇上说了,他可是要带上漓儿你呢!”她虽这样说着,眼中却带着几丝不为人知的不甘与难过。
闻言珞烟浑身僵住,怔怔的望着景素,半晌说不出话来。
“漓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景素诧异的问道,如此一个消息,怎让她像失了魂魄一般呢?
“你……说什么?”珞烟不可置信的问道,去北历……北历……
景素道:“皇上前不见与北历和战了,然后过几日十八,皇上与北历、东阳的君主一起,在北历赴三国合盛宴。皇上可说了,整个后宫,他就只带上你呢!”
珞烟由遭雷劈,他是什么意思?!为何出席北历却要带上自己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着,珞烟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楼下而去。
“漓儿!漓儿!”景素疑惑的望着,也连忙起身追去,“漓儿你这是怎么了?”景素追上了正要下楼梯的珞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珞烟失控的回过头来,双眸含泪道:“那可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
景素诧异的缓缓垂下了手,双眸凝视珞烟悲伤的脸庞,疑惑的问道:“你的夫君?你说的是谁…….”
珞烟难过的捂上嘴,低声道:“北历才是我的家……”
为何李邑要如此的残忍,他竟要自己以这样的身份再次出现在煜的眼前,他这是要让自己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
景素闻言难以置信,不解道:“漓儿,你怎么了?你在说些什么?这儿,西蜀才是你的家啊。”
珞烟绝望的跌坐到地上,摇着头道:“穆煜钦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她本想要去找李邑要个说法,可自己不都知道吗?他这样做,就是为了断绝自己所有的希望,再去找他,又有何用呢?
景素大吃一惊,穆煜钦?!不就是北历的皇上吗?漓儿竟然与他有关系?她曾说她已为人妻,莫非那个男人就是……穆煜钦?!
可北历……可是灭了南封,毁了她的家啊,她竟还如此的一往情深……
她究竟,是有多么的爱那个男人,是有多么爱那个男人呢?爱到连国仇家恨,都能够放下,爱到世间都只剩下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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