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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杨非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和他从北京结伴同行的还有国家体育总局排球运动管理中心办公室的干事赵一楠。
他们是要来芗城，与正在这里封闭集训的中国女排二队汇合，一同前往泰国参加国际排联23岁以下女排世界锦标赛。杨非这次的身份依然是随队新闻官，而赵一楠则是这支今年临时组建的队伍的“临时”领队。
不知为什么，杨非非常期待这次23岁以下世青赛之行。虽然工作十来年，他已经多次担任中国女排的随队记者、新闻官等职务，和队伍一同出战世锦赛、世界杯等世界大赛。但跟随一支青年队出征，对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也充满了很多新鲜感。
如果说半年前的中国国际女排邀请赛时，杨非对中国女排二队的那些年轻人有了初步印象的话，刚刚过去的女排世锦赛，让他对经过魏心荻悉心指导的王筱晴、方晗两名中国女排的年轻翘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与认识。杨非真的很想再看一看，这支年轻的后备军经过了小半年的训练，究竟进步成了什么样子。
无论是从北京到鹭岛的飞机上，还是从鹭岛到芗城的机场大巴车上，杨非一想到这些，都会愣着出神。每每此刻，赵一楠都会善意地打趣他，问他是不是又想着魏心荻了。
杨非和赵一楠原本就是好友，两人相识的时间，不比他与魏心荻认识的时间短，所以赵一楠自然也知道他和魏心荻之间的故事。
“你小子，这么多年都没再找一个女朋友。小魏呢，在国外也一直单身。你们俩这种现状，只是一个巧合吗？现在，她回来了，你也还在排球圈……怎么，你们就没有可能再续前缘吗？”赵一楠颇有些认真地问道。
“咱能不说这个话题吗？”杨非心知赵一楠并无恶意，而只是关心他，便故意皱着眉头，用一个反问句“怼”了回去。
赵一楠哈哈一笑，拍了拍杨非的肩膀。两人向车窗外望去，芗城女排基地大门口那座标志性的排球女将雕塑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基地公寓放下行李，杨非便和赵一楠一同去了训练馆。一走进熟悉的训练馆大楼，两人在一楼就听到楼上传来的乒乒乓乓的扣球声，和年轻姑娘们热火朝天的呐喊声。
“她们这是在干吗呢？”赵一楠现场观看队伍训练次数不多，被这些声音搞得一头雾水。
“她们啊，”杨非笑着说，“肯定在打队内对抗呢！走，咱们赶紧上去看看！”
说罢，两人一溜烟跑上了二楼训练馆。
推开半掩着的二楼训练馆木门，杨非一眼就看到顾未央给夏至传了一个一号位后排进攻。夏至呼啸着跳跃起来，排球重重地扣在了对面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夏至“嗷”地就是一声长长的嘶吼，把刚好站到门口的赵一楠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姑娘叫什么啊，这么勇猛！”赵一楠吐了吐舌头，感叹道。
“她叫夏至，是主攻，打得不错！”杨非跟赵一楠说着，自己想的却更多。
不久之前，无论是在联赛中，还是在今年的邀请赛上，他所见到的夏至还是有些内敛、有些羞涩的年轻队员，甚至扣出一记雷霆万钧的“钉地板”重扣后，夏至也不过是自己挥挥小拳头庆祝一下。然而几个月过去了，现在的夏至看上去仿佛鼓足了一身的劲儿，也更具有爆发力了……
这都是你的辛苦工作，给她们带来的改变吧……杨非想着，望向了站在场边认认真真看着队员们训练的魏心荻。
魏心荻今天穿了件略显宽松的红色国家队训练t恤，配一条黑色的运动紧身裤，一头短发虽然没有怎么打理，却仍然给人感觉很干练、阳光。甬东港一别不过数月，魏心荻的背影让杨非觉得她似乎又瘦了些。但魏心荻的回眸之间，眼睛里仍然闪动着光芒，让杨非感到她越发地年轻了。如果不是她时不时地吹一声哨子，给年轻的队员们指点几句，此时的魏心荻看上去就仿佛也是一名女排队员似的。
魏心荻看到杨非和赵一楠来了，微笑着冲他俩摆了摆手，示意他俩先在场边坐坐。杨非会意，知道训练还没有结束，便拉赵一楠一同坐在场边的铁质长椅上。
一边看着训练，杨非一边给赵一楠介绍着中国女排二队队员和教练四人组的情况。不一会儿，训练接近尾声，赵一楠也就把整个中国女排二队的队员、教练包括队医王彬都认得全了。
分组对抗告一段落，魏心荻让队员们做做整理活动，这才走了过来。魏心荻先跟赵一楠打过招呼，看着杨非，她淡淡一笑：“来了。”
“来了。”杨非说道。
“啊……”赵一楠在一旁连忙开玩笑般说道，“魏指导，这一次排球中心让我跟队伍一同出访参赛，一路上还要托您多关照了。”
“一楠……你要这么说，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赵领队’了？”魏心荻也用一句玩笑话“回敬”了他。因为杨非与赵一楠的关系，之前魏心荻与赵一楠也相熟不是一年、两年了。魏心荻知道赵一楠的玩笑话不过是为了缓解她和杨非之间的尴尬气氛，虽然也用玩笑话“回敬”了他，但魏心荻还是感激地冲着好心的赵一楠笑了。
“得嘞，赵领队今天也算是和队伍汇合了，一会儿你给队员们讲几句吧，做做出征前的思想动员。”魏心荻又跟赵一楠说道。
赵一楠赶紧摆了摆手，诙谐地说道：“魏指导您别给我出难题了，我讲什么啊，我又不像陈主任那么会做思想动员的。我们过来，就是跟魏指导您报个到，您今天带队训练一天也辛苦了，您忙您的，甭管我俩了。晚上呢，我还是跟杨非出去考察一下芗城当地烧烤排档的经营情况吧。”
说罢，赵一楠扯了扯杨非的衣服，就准备往外走去。
“那……我就……”杨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魏心荻，吞吞吐吐地说，“我就跟一楠出去转转……”
“他是领队，有什么活动你听他的安排就行，”魏心荻见杨非窘窘的样子，嘿嘿一笑，说，“不用跟我这个主教练汇报。”
看着杨非被赵一楠拉出了训练馆，魏心荻突然想起了什么，还不忘伏在楼梯栏杆上冲着快步走下楼的杨非喊道：“杨非，你别像上次在甬东港那样喝那么多酒了，搬你跟搬个猪似的……”
听到魏心荻这句话，杨非的心扑腾地重重跳了一下。
原来上次在甬东港，是心荻把我送回房间的！杨非想着，突然觉得好开心。他抬起胳膊，一把就搭上了赵一楠的肩膀：“说吧，一楠！想吃什么？芗城这里我可是比你熟悉得多，所以你别跟我客气啊，我可告诉你，今儿晚上必须我请！”
赵一楠知道，中国女排几乎每一年都会来芗城集训，从事排球报道十多年的杨非对这座东南沿海小城的熟悉程度必定不浅。于是他便不再客气，跟着杨非说说笑笑地走出了女排基地。
杨非也不叫出租车，两人一路并肩散步，就带着赵一楠往基地后身的小巷子里穿过去。不过十分钟路程，他们就来到一家热火朝天的大排档。
等到捡了张桌子坐下，杨非点了几样当地特色的烧烤、小菜。当服务生询问二人要喝什么酒的时候，杨非看了看赵一楠，对服务生说：“我要一支麦茶，你给那位先生上两支冰啤酒吧。”
“等等、等等……”赵一楠连忙说道：“杨非你小子说反了吧？我不能喝酒倒是真的，可你怎么不喝几杯？”
“你不喝啊？”杨非反问道。
赵一楠认真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这次出来，我也算是公务，怎么能随随便便喝酒呢。再说了，明儿和队伍一同出发，我要是一身酒气的，像什么样子。”
“那就一支麦茶，一支大可乐！”杨非对服务生说，“都要冰的！”
不一会儿，服务生便把饮料、菜肴端上桌来。杨非给赵一楠倒上可乐，自己斟上麦茶，两人以饮料代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你小子平时那么爱喝酒，怎么不稍微喝一点？”赵一楠又问道，“最近身子不舒服吗？”
杨非笑着摇摇头，仔细地挑了串烤得油汪汪的肉串递给赵一楠，嘴里只说：“魏指导不是怕我喝多嘛……”
赵一楠哈哈一笑，接过肉串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你这家伙，还始终嘴硬说不想跟小魏复合。以前，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小魏让你少喝点酒，你一次都不听。现在，她只是随口说那么一句，你就这样认真。怎么着，是要好好表现，争取‘戴罪立功’啊？”
“哪里啊，”杨非争辩说，“她是主教练，肯定也是从队伍管理的角度出发。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这次毕竟也是队里的一员，一会儿喝得醉醺醺的回基地，让队员们看了像什么样子。”
说着，杨非给赵一楠和自己的杯子里都续上饮料，说：“等到咱们这次拿了冠军，回头我一定跟你好好喝一次庆功酒。不醉不归，行不行？”
“你就继续嘴硬吧。”赵一楠说，“这么多年，你那些心思别人看不懂，我还看不懂？”
“你看懂什么？就说看得懂！”杨非哼了一声，反问道。
“我在排球中心办公室负责宣传工作，”赵一楠说，“你杨大记者的文章我是差不多都看过的。远了不说，就这五年里，你写了那么多的排球报道，关注了那么多的新老运动员，可你关注哪个位置上的运动员是最多的？”
杨非好奇地看着赵一楠，摇了摇头。
“我只凭印象粗略地统计了一下，还不就是二传！”赵一楠说，“甭管是中国女排的主力二传周书遥、替补二传徐娜，还是这些年从联赛涌现出的年轻二传，比如顾未央、黄艺?靼。?愀??切戳硕嗌倨?ǚ茫渴?靠刹簧侔伞??
杨非还想反驳，可想了想，赵一楠说的竟然没错。杨非便不言语了，只是尴尬地笑笑，往嘴里塞着菜肴。
赵一楠看着杨非，心想干脆把话说透，便继续说道：“你啊，但凡写到二传的话题，无不把她们的技术特点和表现与小魏做比较。这两年你那么关注滨海女排的小二传顾未央，也不就因为她在场上的动作、表现甚至一颦一笑，都透着些小魏的模样？你承不承认你一直想着小魏？你心里除了她，还有别人吗？现在，她魏心荻真真正正地回来了，就站在那儿，你要是个爷们，就去把她追回来啊！”
杨非刚想跟赵一楠说“你是不是喝多了”，可一看他杯子里斟着的半杯可乐，无奈地笑了。
“五年了……”杨非仰着头，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什么事情都变了。就算我还想着她，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别的我不敢说，就凭她劝你少喝酒这一句话，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肯定还有戏！”赵一楠说，“怎么样？趁这次比赛，大家要一齐在外面同吃、同住、同劳动大半个月时间，我给你们俩创造机会撮合撮合？”
“就此打住！”杨非说，“这次，咱们大局为重，比赛第一！你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万一打扰到她带队比赛，你就不怕回中心以后，陈主任?w你啊？”
赵一楠撇了撇嘴，便不再聊这个话题了。
夜色渐浓。
虽然芗城地处东南，但毕竟时值深秋，夜晚凉意袭来。杨非和赵一楠没有喝酒，吃了一会就饱了。杨非买过单，领着赵一楠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赵一楠发现走的不是来时的路，有些诧异。却见杨非带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一条小巷路口。
“就是这儿了！”杨非说着，紧走两步，跑到一家水果店门口，却愣住了。
“你干吗啊？买水果啊？咱们明儿一大早不就去泰国了吗……”赵一楠问道。
杨非也不回答他，反而问水果店的老板道：“老板，这里原来不是一家卖面线的小吃店吗？”
“早就没了！”水果店老板随口说道。
“是关店了？还是搬走了？”杨非追问道。
“这我哪里清楚啊。反正我盘下这间店面的时候，就不知道什么小吃店了。”水果店老板回答。
“这才多久啊，五年前这里还有……”杨非感叹道。
“五年？”水果店老板哼了一声，“五年还短啊？芗城虽然比不得大城市，可每个月都有新变化呢。五年……五年，人都变了！”
“五年……人都变了……”杨非沉吟着，一脸的失落。
“杨非，”赵一楠拉过他轻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嗯……”杨非回答：“这里原本有一家小吃店，卖的鸡蛋炒面线非常好吃……”
“?悖?闭砸婚?α耍?拔一顾凳裁茨兀?痪褪浅疵嫦甙。?圆怀阅茉趺醋拧Ｔ偎盗耍?哿┩砩铣粤苏饷炊啵?铱擅欢亲釉俪允裁闯疵嫦吡恕Ｄ惚鸶嫠呶遥?慊姑怀员グ ??
杨非苦笑着摇了摇头：“以前，心荻最喜欢这家的炒面线了……”
……
夜渐渐地深了。
杨非一个人站在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等会儿，就来……”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魏心荻看到杨非站在门口，有些吃惊。
“杨非？怎么……有事儿啊？”魏心荻说着，把杨非往房间里让，“进来坐啊。”
“不了，”杨非笑了笑，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餐盒递给魏心荻。
“我跟一楠出去吃了点东西，顺便给你带了盒鸡蛋炒面线……”杨非说，“我们今天没喝酒。”
魏心荻笑了，还是接过杨非手中的炒面线。
“那就谢谢了，”魏心荻说。
“那我……回去了……”杨非说。
“嗯，好好休息吧。对了，你跟一楠可以睡个懒觉……明儿咱们九点钟才集合，准时出发去机场呢。”魏心荻说。
虽说对于习惯了熬夜而晚睡晚起的杨非而言，九点钟起床集合实在算不上什么睡懒觉。但他还是会心一笑，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关上房门，魏心荻把餐盒放到桌子上，还暗暗想着：“这个杨非，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吃宵夜的‘坏习惯’了呢。”这时，手机响了一声，魏心荻拿起来一看，是杨非发来的一条微信。
“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这次的炒面线不是你以前喜欢吃的那家的。我去找了，那家店已经不在了。这次的你尝尝，要是味道不喜欢，你告诉我，我下次不买这家的了。”
魏心荻还没来得及回应，杨非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还有啊，之前在甬东港那天，我喝多了是你送我回房间的吧。谢谢了。”
魏心荻想了想，只回了一句“早点睡吧”，又发过去一个“晚安”的表情，便放下了手机。
她坐在桌前，打开了餐盒。虽然炒面线有了一点坨，但还是散发出香喷喷的热气来。
魏心荻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嗯，虽然不是以前常吃的那家，但还是挺香的嘛！她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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