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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出租车司机显然对如何避开滨海市交通拥塞路段，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车上的乘客送往她的目的地——滨海市体育中心——而成竹在胸。
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地道的滨海味普通话跟这位乘客聊着天，话题三句话离不开滨海女排和中国女排。他知道，既然车上这位乘客要从高铁站直接去滨海市体育中心，那么她一定是去看晚上的中国女排联赛第二阶段小组赛最吸引眼球的一场强强对话。因为，在这场比赛里，联赛卫冕冠军滨海女排将与老对手、临市的华彩女排展开激烈的较量。虽然滨海女排和华彩女排都已经提前跻身本赛季女排联赛的四强，但为了能够在半决赛拥有主场优势，她们都需要力争在第二阶段小组赛有更高的小组排名，所以这场较量也是两队都不敢轻言放弃的一场比赛。
“打完这场球，就要过年咯！”出租车司机开心地说，“过完年，半决赛和决赛肯定更精彩。对了，姐姐，你觉得今天晚上哪个队能赢？”
被喊做“姐姐”的这位乘客嘿嘿一笑，却没有作答。毕竟，出租车司机的话的确难住她了。
“从实力上说吧，你们滨海女排取胜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乘客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这个答案，显然让出租车司机感到非常满意，连连说：“没错，没错！姐姐你一看就是懂排球的人。对了，看你个子也挺高的，你是不是也打过排球啊？咦，你别说……我怎么看你越来越面熟了，你是不是中国女排的那谁啊？”
说着，出租车司机还从后视镜里瞄了瞄坐在后排的那位乘客。其实，这一路上他已经瞄过好多次了。
“排球啊……我会打一点……”乘客说着，指了指前面，滨海市体育中心已经近在眼前。她说：“师傅，您就把车停到路边就好了。”
出租车司机把车稳稳地停在滨海市体育中心大门外的路边，却立刻转过头，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原来咱们中国女排的二传，去年还当了女排二队主教练，带队拿了世界冠军的那谁……那谁……?悖?倚∈焙虬≌婵垂?愦虮热??墒敲?衷谧毂咴趺淳退挡怀隼戳四亍??。《裕?蚁肫鹄戳恕Ｄ闶俏盒妮叮?褐福
体育迷习惯把某某教练称作“某某指导”，而滨海球迷则别出心裁地又给省略了一个“导”字，“魏指导”就这么变成了“魏指”。而出租车司机不过和魏心荻年纪相仿，听他一激动还说出了“小时候”的话语，把魏心荻也逗乐了。
虽然不置可否，但她仍然笑着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准备扫着车子驾驶台上贴着的付款二维码。出租车司机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捂住了二维码。
魏心荻不禁一愣。
“魏指！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咱们女排的球迷，今天能拉到你坐我的车，那也是缘分啊！我太高兴了，这么的，车钱你千万不能给，你就直接下车去看球吧！”出租车司机大声说，还不忘补充道，“我知道，看球对于你们来说就是工作，所以我这也算是支持中国女排工作了，你说对不对！”
“对！对！那就谢谢您了！”看到出租车司机坚决不收车费，还风趣幽默地给出了这样的理由，魏心荻便只好跟出租车司机握了握手，道了谢，就下了车。
滨海市体育中心早已是人头攒动了。
带着属于她的联赛工作证件，魏心荻一路信步走进了滨海市体育中心的大门。穿过体育馆的回廊，大厅一旁的嘉宾休息室大门虚掩着。魏心荻不经意地一瞥，看到陈家祥、徐振光坐在里面。陈家祥也一眼看到了在门口一闪而过的魏心荻，连忙冲她招了招手，喊了声“小魏！”，魏心荻赶紧礼貌地走了进来，才发现，偌大的一个休息室，其实只有她们三个人。
跟陈家祥和徐振光寒暄示意，魏心荻就想离开休息室，先去场地看看。她早就打算在比赛之前就见见华彩女排的周书遥和滨海女排的顾未央。一个是她的好闺蜜、好朋友，另一个则是她的好弟子。其实，这也是魏心荻这次专程跑来看这场比赛的重要原因。
可是，徐振光和陈家祥似乎也有些话想对她说，陈家祥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椅，示意她坐下慢慢聊。
“小魏啊，听说这一冬天你跑了好几个赛区了？”徐振光问道。
魏心荻点了点头，说：“二队解散之后，我跟姑娘们约好了，要去看她们的。”
她就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啊。徐振光想着，却又问道：“明年‘大国家队’的组建上，你有什么想法？比如名单到底是35人好，还是40人好？另外，哪些队员可以进入大名单……这些，你帮我们也参谋参谋？”
魏心荻愣了，她没想到徐振光见她的第一面，就会直截了当地聊到这个话题。
“徐指导，您是国家队主教练，名单当然是您和中国排协来确定的。”魏心荻客气地说。
徐振光看着魏心荻的眼睛，嘿嘿一笑：“小魏，我跟你聊这个，不是和你客气。这里除了咱们仨，也没有其他人在。我和陈主任的确想听听你的意见。”
魏心荻看了看徐振光，又看了看陈家祥，说：“回来之后，陈主任已经跟我聊过几次‘大国家队’的想法了。我非常认同陈主任和徐指导的这个理念，我也愿意继续为中国女排做后备人才输送、培养这些方面的工作。我觉得，既然是‘大国家队’，不妨把大名单定得灵活一些，让表现出色的年轻队员，都有机会到咱们这个‘大国家队’锻炼锻炼……”
陈家祥一边认真地听，一边点着头，想了想，突然问：“魏指导，你想没想过，明年也进中国女排教练组？”
魏心荻又愣住了。
徐振光却在一旁说：“小魏啊，这是我跟陈主任统一过的意见。我知道，他之前已经跟你说了，要让你明年继续担任二队的主教练。其实这也不矛盾，因为我们期望二队和国家队本身就是一个‘大国家队’，中国女排可以跟中国女排二队‘共享’年轻队员的‘大名单’嘛。你说的对，‘大国家队’的‘大名单’不一定非得限制死人数，或许明年很多时候，可以有更多的年轻队员在中国女排‘大国家队’参与日常的训练。从工作内容上说，这两个岗位可以有不少相通之处。”
“这个……”魏心荻沉吟了片刻，笑着说，“感谢徐指导对我的信任，不过，我的确要好好想想。”
徐振光明白，就算魏心荻只是担任中国女排二队主教练，但毕竟是一支球队的主帅，球队的训练、管理，战术的制定、执行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她可以有施展她想法和理念的充足空间。而进入中国女排教练组，魏心荻就只能是他的副手，甚至论资排辈，她连第一助理教练都排不上。况且，徐振光也知道，魏心荻对排球的理解，还有她所实践的战术理念，和他是有所不同的。
但徐振光还是期待着魏心荻能够接受他的邀请。
虽然去年在中国国际女排邀请赛期间，是陈家祥第一次向他提出了是否可以吸纳魏心荻进入中国女排教练组的设想。当时，徐振光对这个设想并没有认可。但经过徐振光这半年多的观察、了解，以及通过魏心荻为国家队培养和输送的王筱晴、方晗两名队员的进步与成长来看，徐振光渐渐对魏心荻刮目相看了，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具备成为中国女排优秀主教练潜力的可造之才。
其实这些年，徐振光也明白陈家祥头疼的一件事是什么。中国女排不仅需要源源不绝的后备年轻运动员，更需要有高水平的后备年轻教练员。而这样的年轻教练员，现在是一件“稀缺品”。
目前的中国女排教练组里，徐振光和助理教练黄润泽都已经过了或者接近了退休的年纪。其他陪打教练们，要么过于年轻，要么没有执掌球队独当一面的经验，很难成为未来主帅的人选。而放眼国内女子排坛，各地方女排俱乐部的主教练同样“老的老”、“小的小”，国内的其他男排俱乐部……更是令人难以提及的痛点。
所以，徐振光在女排世锦赛惨败归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今天中午，他和陈家祥一同搭乘从北京前来滨海的高铁上，他才主动聊起了要把魏心荻吸纳进中国女排教练组，把她作为未来中国女排主教练重点人选培养的想法。这种想法，与陈家祥不谋而合。
看到魏心荻迟疑的神情，陈家祥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陈家祥干脆打圆场道：“老徐啊，这事不忙在一时。毕竟现在还没过春节，春节之后也还要一个多月联赛才能结束，国家队才能重新集中。给小魏一些时间，让她好好思考思考。本来嘛，‘大国家队’的理念就是咱们一次全新的尝试。让小魏这位‘中国女排二队’主教练同时身兼中国女排助理教练的职务，也是一种创新思维啊。大家都考虑考虑、琢磨琢磨，然后，过了年找个时间，回北京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这时候，滨海当地的几位领导也走进了休息室，来跟陈家祥、徐振光寒暄，魏心荻打过招呼，正好借机离开了。
魏心荻走进球场，先走到了华彩女排训练场地这一边。周书遥裹着厚厚的护膝，正在场边热着身。
“姐！”周书遥看到魏心荻，立刻高兴地跑了过来。
“准备得怎么样了？”魏心荻问。
“签证已经下来了，”周书遥说，“年前这两轮比赛打完，过了春节我就可以去美国治疗了。”
魏心荻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那边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唉，本来说是联赛就不让你打了，早一点去治疗。可是没想到办理签证费了好长时间，其实这段时间你应该多休息休息的。”
周书遥笑了，说：“谁不想休息呢，可是俱乐部也不容易啊。平时我在国家队集训、比赛，俱乐部给了我那么大的支持。国家队比赛结束，轮到联赛了，我怎么着也得好好回报俱乐部领导、教练和队友们。这一段准备签证的时候，我正好可以帮着队伍多打几轮联赛。我想，要是我一直在，今年队伍很有可能冲一冲冠军的。可是，我春节后这一去美国，华彩女排就只有年轻二传去打比赛了……”
说到这里，周书遥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别难过了，书遥，等你治好了伤，年底的世界杯、明年的奥运会你能帮着中国女排力争世界冠军、奥运冠军，这对于华彩女排俱乐部也是一大贡献啊。”魏心荻劝道。
听到这话，周书遥的心底重新燃起了对老伤治愈的希望，也增添了对未来比赛的憧憬。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又投入到和队友们的赛前热身中了。
魏心荻又踱步到了场地另一边，滨海女排的姑娘们也在兴奋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这场比赛。
顾未央那灵动的身影一眼就被魏心荻从人群中认了出来。她没有主动去喊顾未央，而是静静地站在场边广告牌后面看着。
一组传球训练结束，顾未央还是瞥到了魏心荻，她又惊又喜地一溜烟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到魏心荻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姐！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说，晚上您想吃什么？我来安排！”顾未央忙不迭地接连问道。
“刚刚到，我吃了晚饭从北京坐高铁，半个小时就过来了。”魏心荻说，“这次就不叨扰你了。”
“那怎么行！”顾未央皱了皱眉：“我听小七、小狮子她们说了，您去她们那儿看球，她们都请您吃饭了。怎么，轮到我这儿您就得吃了饭才来啊？不行不行，晚上不准走，等我们打完比赛，我请您夜宵，一定的！”
“你们滨海女排的柳指导管队伍管得那么严，我就不信他能让你今天晚上出来吃夜宵。”魏心荻半开玩笑地说。
顾未央眼睛转了转，说：“我跟他请假，就说您来了。我想，他一定会准假的。”
说着，顾未央压低了声音，冲着旁边看台上努了努嘴。魏心荻看过去，只见一个大男孩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地坐在看台上。发现顾未央和魏心荻看他，大男孩便冲着两人招了招手，脸上还露出了些羞涩的神情。
“谁啊？”魏心荻纳闷地问，她似乎不太认识那个男孩子。
“姐，我男朋友啊……”顾未央说着，脸颊有些微红，“之前没机会领他见您，今天晚上比赛之后，让他也一起来，您帮我把把关呗。所以，您今天晚上一定不能走。”
“得，”魏心荻笑了，“你这个理由一说出来，我可就真得留下来了。我可得好好看看，那男孩能不能把咱家的小兔子照顾好啊。”
“嗯，虽然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但他人挺好的……”顾未央说着，把她和他相识的故事简单地跟魏心荻说了一遍。
原来，那个男孩叫程晖，是滨海大学建筑系的一名研究生，他不仅是一名特别喜爱排球的球迷，还是系排球队的主力二传兼队长。
这些年，程晖在网上一个人气很高的排球论坛当版主，经常写一些既风趣又很专业的球评文章。顾未央业余时间也会上论坛随意看看、逛逛，也了解了解球迷们是否关注并如何评价她的表现的。顾未央当然没有公开自己专业运动员的身份，只是在论坛上时不时跟大家打打岔、聊聊天，甚至也开玩笑般地跟球迷一起“批评”自己哪场比赛打得不够好。后来她看到程晖的帖子写得好，就常常跟他留言、互动，两人渐渐地就在还互不相识的情况下成了好网友。
前不久的中国国际女排邀请赛期间，程晖全程关注了中国女排和中国女排二队的表现，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分析、点评顾未央和周书遥两名国字号球队主力二传的技术特点和表现，还指出了顾未央在技术方面的稚嫩之处，说她跟周书遥的差距云云。这篇帖子照例引起了网友们的热烈讨论，点击率颇高。顾未央这一次没忍住，跟程晖就一些技术细节争论起来。程晖开玩笑地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打排球，顾未央更是针锋相对地说“不服气就来比试比试”。
等到23岁以下女排世锦赛结束，顾未央回到滨海，有了一段难得假期的她还真的和程晖约定了时间，找了一天去滨海大学体育馆“踢馆”。可是，当顾未央那一天单枪匹马地出现在滨海大学体育馆的时候，程晖和他的系排球队队友们一下子都愣住了。比试当然没有比试成，毕竟程晖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姑娘不仅是一个优秀的专业排球二传选手，而且还有着新晋世界冠军和23岁以下女排世界锦标赛最佳二传的头衔。“仗”没打成，干脆改成了“约饭”，两人见面之后，也越聊越投机，顾未央后来还邀请他到滨海体育中心看她打联赛。一段时间下来，两人发觉不仅有着好多的共同语言，也颇为情投意合，就终于牵起手来……
“所以，我还是不服气啊，今天一定要叫他过来好好看看，我跟书瑶姐的‘对决’……”顾未央吐了吐舌头，跟魏心荻说。
“反正你们俩的比赛，我保持中立。对了，程晖在论坛上的网名是不是叫‘晖太狼’的哪个？”魏心荻问道。
“咦，姐！您怎么知道的？”顾未央颇为意外地反问道。
“嗯，我看过他在论坛上写过的帖子，写得挺棒的。看上去，他是个很有才，也懂排球的小伙子。看来，论坛上那个总跟‘晖太郎’互动的‘劲量小兔子’就是你本尊吧！”魏心荻嘿嘿一笑，语带双关地说，“小兔子，你加油啊！”
……
滨海女排与华彩女排的这场争夺半决赛资格的关键之战果然打得异常激烈。两局双方各下一城，第三局也是比分胶着上升。
坐在主席台第二排的魏心荻听到前排的徐振光和陈家祥不断议论并点评着场上双方队员们的表现。听上去，徐振光显然也对顾未央的发挥赞赏有加。
“小魏啊，”徐振光突然转身笑着对她说，“滨海女排的顾未央跟你练了大半年，球打得越来越像你了。”
“嗯，她可比我聪明，也比我当年懂事多了。”魏心荻心无芥蒂地回答道。
徐振光哈哈一笑，转身继续看着比赛。陈家祥扭头看了看魏心荻，也冲她笑了笑，说了句：“你呀！”
魏心荻对陈家祥扮了个鬼脸。
赛场之上，华彩女排的发球让滨海女排的这一次一传有了点冲网。不过顾未央经过23岁以下女排世锦赛的磨砺，胆子变得更大了，她看到本队的其他攻手位置要么不甚理想，要么比较暴露，心思一动，跳跃起来，借着球势，就把跳传球变成了推攻球，二次进攻，将球向着华彩女排后场一号位的角落里猛地推送过去。
华彩女排的防守队员们果然没料到顾未央如此大胆处理球的方式，她们想要补位，却已经来不及了。队长周书遥大喊一声：“我来！”便转身拔腿就要向排球下落的方向扑过去。
可是，就当周书遥一扭身的刹那，她清晰听到了一声“砰”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异常地清晰。
接着，她觉得自己的左腿膝部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开始并不疼，却一下子让她的腿使不上力来。
周书遥眼看着那排球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落到了界内，而她的身体也已经摔在了地上。她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烈且难以忍受的疼痛如山呼海啸般地猛然袭来。
看台之上，看着周书遥摔倒在地上神情痛苦，徐振光几乎一下子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整个滨海体育中心的球迷们也是一阵鸦雀无声。
华彩女排的队医和现场的医务人员已经跑了上去，检查了一下周书遥的膝部，队医摇了摇头。华彩女排的队员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把周书遥抬上了担架，向场外抬去。魏心荻这时候也已经跟着徐振光、陈家祥跑下了看台。
在球员通道处，大家见到了担架上的周书遥。此时的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身体的痛楚与心理的打击一同袭来，让周书遥显得特别痛苦。
“这是怎么了？”徐振光大声地问着。
“徐……徐指导，可能……可能的情况是……膝盖十字韧带受伤。”华彩女排的队医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现在马上坐救护车去医院……做核磁共振检查。”
“我跟你们上救护车，一起去！”徐振光脱口而出地喊道。
“老徐，你别着急！”稍微冷静一些的陈家祥在一旁劝说道，“咱们不要这么多人上救护车，会干扰医生工作的。我这就找辆车，你跟我一起过去。”
“对啊，徐指导您别急，我跟书遥走！”魏心荻大声说着，跟着华彩女排的队医一同，把周书遥送上了体育馆门外的救护车。
……
很快，徐振光、陈家祥和魏心荻在滨海市人民医院汇合了。
“结果怎么样？”徐振光问道。
“是十字韧带出了问题。”魏心荻叹了口气，“十字韧带全部断裂，必须手术治疗。”
徐振光愣住了，仿佛被巨大的噩耗击中了一般。
“怎么会……怎么会！”他喃喃地沉吟着，双手隐隐地颤抖着。
“陈主任！”魏心荻扭头看着陈家祥，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世锦赛一结束，就送书遥去美国治疗她的膝盖。为什么不早一点让她办手续？为什么中国排协还要同意，让她继续打联赛？哪怕让她休息休息……”
魏心荻的眼圈已经红了，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完全地爆发出来。
谁都知道，膝部十字韧带断裂，对于排球运动员而言意味着什么。
陈家祥没有因魏心荻失态的质问而生气，缓缓说道：“小魏，麻烦你了。能不能请你立刻沟通一下美国那边，问问你认识的那位医疗专家能否尽快来北京，协助书遥的治疗、康复？无论任何代价，中国排协愿意承担所有的费用……”
魏心荻看着陈家祥，半天，叹了口气，转身去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拿起电话打了起来。
这一边，陈家祥却察觉到徐振光的情况也有些反常。他发现，徐振光的脸突然变得煞白煞白的，身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老徐……”陈家祥话未说完，就看到徐振光缓缓地倒了下来。
徐振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快速地旋转着，他合上双眼，想去扶住身旁的墙，但他的手掌接触到的，却似乎是透明而无形的空气。徐振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陈家祥在大喊着：“快叫大夫！”
……
医院的走廊里已经寂静无声。
顾未央和程晖站在魏心荻的面前，魏心荻看到，顾未央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涸的泪痕。
“要是我没去推那个球……书瑶姐就不会受伤了……”顾未央喃喃地自责道。
“傻丫头，你别这么想。”魏心荻帮她擦了擦脸蛋，轻声劝道，“这只是比赛中的意外情况。刚才你见到书遥的时候，她也说了，根本就不怪你嘛。”
顾未央还是伤心地低着头。
魏心荻发现，程晖悄悄地拉着顾未央的手，不愿放开。这一幕让魏心荻感到心里暖暖的，她拍了拍顾未央的肩膀，说：“别难过，也别自责了。小兔子，你们这就回去吧，滨海女排明天不是还要去客场准备下一轮比赛嘛。回去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小晖，就麻烦你了，替我送未央回队里。”
“姐，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未央的。”程晖说着，牵着顾未央的手离开了。
魏心荻叹了口气，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她看到周书遥已经安静地睡下。可她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她下了楼，去了心血管科的病房，徐振光正躺在那里，一直沉沉地睡着。
“陈主任，您放心回酒店休息吧，今晚上我陪着徐指导。”魏心荻轻声对坐在床边的陈家祥说。
陈家祥欣慰地看了看魏心荻，说：“小魏，给你添麻烦了啊。我明天一早要跟着华彩女排的大巴车一同走，到了北京就直接送书遥去北医三院，准备治疗方案。这边，徐指导的家人明天上午也会从榕城老家赶过来。其实……今晚应该我来陪他的。”
“陈主任，您说这话就见外了。”魏心荻说，“再怎么说，徐指导也是我的老教练。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徐指导生病了，家人不在身边，是我应该当好徐指导的‘闺女’，尽一份责任的。”
陈家祥听了这话，眼睛有一些湿润，他破天荒地拍了拍魏心荻的肩膀。
这一夜，魏心荻就守在徐振光的病榻旁。看着老人沉沉睡着，她却毫无睡意，不由得想了很多、很多。在徐振光麾下的那几年里，魏心荻的确练得很苦，甚至到了最后，竟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回过头来想想，徐振光虽然在训练中固执己见，严格到苛刻的程度，但他毕竟是为了球队能够出成绩。实际上，徐振光对每个队员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只是他更像一位严父，希望孩子们能够在规规矩矩中快速成长，早日成为栋梁。
徐振光的手露在了被子外，魏心荻看到了，就帮他轻轻地掖进了被子里。徐振光的手摸着仍然很粗糙，因为即便从年轻时担任中国女排陪打教练起，直到后来担任中国女排助理教练，及至成为主教练，徐振光都始终坚持自己上手和队员们一同训练。经年累月中，排球在徐振光的手上刻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魏心荻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徐振光也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查房的医生进来，帮着徐振光做了常规的检查。临走前，还随口说道：“老爷子，你这女儿真孝顺，一晚上都不合眼地守着你……真羡慕你啊。”
“大夫，这是我教……”魏心荻刚想解释，却听徐振光缓缓说道，“是啊，大夫，我这闺女很孝顺的。”
说罢，徐振光看了看魏心荻，笑了。
等到医生走了，徐振光让魏心荻帮他把床摇得高了一点，靠坐起来。睡了一整晚，徐振光看上去精神也好了不少。
“陈主任走了？”徐振光问。
“陈主任一早就跟着华彩女排的大巴车回北京去了，”魏心荻看了看手机，“已经七点多了，估计他们这一会儿已经上了高速路了。我刚才去医院门口送了一下书遥，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我那边也已经联系上了美国的医疗专家，等书遥今天回到北京，他会先跟北医三院的主治医生们一起，利用网络给书遥进行一个网上会诊。然后他会尽快办签证来北京，帮书遥治疗、康复。您就放心休息吧，后续的事情我盯着。”
听到这些，徐振光才略安稳了一些，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身子，也越来越不争气了。”徐振光自嘲地笑了笑，说，“这次更丢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倒了。唉，老了毕竟是老了……”
“您哪儿老了啊，跟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没什么变化。昨儿您跟华彩俱乐部的队医一瞪眼，吓得他哟……”魏心荻开着玩笑，想让徐振光轻松轻松。
徐振光果然笑了，却问魏心荻道：“小魏，你说，现在的姑娘们是不是都不喜欢跟着我这样的又凶又固执的老头儿训练啊？”
“您知道，我不会说假话，”魏心荻说着，给徐振光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接着说，“她们怕您，是肯定有些怕的。不过她们也都盼着能够有一天进到国家队，跟您训练啊。”
“所以说，国家队嘛，有谁不想进呢……”徐振光喃喃地说。
看着魏心荻，徐振光突然问她：“小魏啊，要不……你再回来打两年？明年就是奥运会了，你不想参加吗？”
“啊？”魏心荻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她咯咯笑道，“徐指导，您这玩笑开得……怎么说呢，您太不会开玩笑了。我都这岁数了，又这么多年没打球，别说国家队了，就是到国内哪个俱乐部打替补，人家都未必看得上我啊。”
徐振光也哈哈一笑，他的确是想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努力再拉近一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就像魏心荻说的，他太不会开玩笑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魏心荻还是认真地说：“徐指导，我知道，您是太担心书遥的伤势了。毕竟十字韧带断裂，恢复起来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是医学专家，不能跟您打包票会怎样，不过我昨晚跟美国那位朋友聊了聊，他告诉我，国外也有这样的案例。最快的情况下，大半年左右的时间可以恢复到相对理想的程度。如果积极治疗康复，我想，书遥能赶得上年底的世界杯。”
“可是这半年……”徐振光说，“国家队里真正能用的二传毕竟有限，只有徐娜一直给书遥打替补……我想，是时候必须多拉几个新人进来了。”
“去年，我们队里的顾未央和黄艺?鞫纪Σ淮淼摹Ｗ蛱斓谋热??部吹搅耍?宋囱氲拇?颉??芟裎摇！蔽盒妮毒傧筒槐芮椎厮怠
“所以啊，小魏……”徐振光说，“新的一期国家队，需要你来帮我啊！我……我感到累了……”
徐振光的话语中，“帮”的这个字，他说得语音很重。魏心荻沉默了，看着病榻之上的徐振光，她明白了老帅对她的期望其实很高。
“徐指导，说实话，昨天您当着陈主任的面，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根本不想答应您的。我一直想的都是，找什么理由拒绝您。”魏心荻说，“可是现在，您再这么说，我没办法拒绝您了。等过了春节，国家队集中起来，您让我带着哪些人训练，怎么去练，到时候您……”
不待魏心荻说完，徐振光突然摆了摆手，摇摇头，说：“小魏啊，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其实想的跟昨天不一样了。昨天之前，我可能希望你在身兼中国女排二队主教练的同时，到中国女排教练组来多带一带年轻队员们训练。但现在，我想法变了。我想跟陈主任建议，请你担任中国女排的执行教练，帮着我，带领队伍备战世界杯、奥运会……”
魏心荻这下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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