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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样貌变化很大，脸上的黑线更加深重，眼睛里是一片血红，原本能看清的黑色瞳孔，这会儿也已经看不清楚了，嘴唇血红，脸上惨白，她的手干枯指甲黑长锋利，俨然一副厉鬼的凶相了。
秋荻不禁发问：“袁淑怡，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缩在角落的王牛牛在看到袁淑怡长相的那一瞬间魂都快被吓飞了，这会儿又听秋荻叫她袁淑怡这个噩梦般的名字，恐惧到了极点，瞪大了眼睛，心脏极速跳动，要是再快一点他可能就要当场被吓得血爆而亡了。
袁淑怡没回答秋荻的问题，只是又说了一遍：“你走吧，我不动你。”
“我走？走哪儿去？你难道想我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却不管吗？”秋荻想起之前听见王牛牛说的那些话，愈发觉得袁淑怡为这么个人获罪不值得。
闻洲说了，袁淑怡要是真害了人的性命，不仅不能再投胎，还要在十八层地狱受磋磨之苦，最后待在鬼城酆都，和其他那些鬼魂一样，慢慢忘记一切，慢慢消散一切。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明明很善良，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怎么能，受这样的惩罚呢？
“你听我说，袁淑怡。”秋荻苦口婆心的劝，“这个人，我知道他很可恶，但是他是活人，你是死人，你不能也不可以就这么杀了他，我们大可以让他去坐牢，让他人生有污点，让他一辈子都要为这件事赎罪。但如果你杀了他，一切就不一样了，当那时候，连你也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为这种人，不值得的。”
袁淑怡平静听完秋荻情绪激动的劝解，然后歪着头，看着王牛牛，对秋荻说：“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他对我做的那些事的？”
这话出口，秋荻一时语塞了：“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刚刚？”袁淑怡冷笑着重复了一遍，“上次你去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啊？”秋荻懵了，难道袁淑怡说的是她去医院打狂犬疫苗那次？
“啊什么啊，上次你不就是去医院找崔苗苗那个贱人吗？”
“不是的，我上次其实……”
“不重要。”袁淑怡直接打断了秋荻的话。“我就是要报仇，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停留在人世？只要我夺走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我才能安心的离开。”
秋荻还想劝：“可是那样是……”
“是不对的。”袁淑怡接过她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在乎。现在的我很快乐，非常快乐，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蹂躏他们，看他们求饶，把他们丑恶的嘴脸踩在脚下，听着他们恐惧的哭喊。这是他们欠我的，而我对他们做的，就连他们对我做的的万分之一都不到，我一定要把所有的痛苦都还给他们！”
袁淑怡整个鬼都变得阴狠，她看着王牛牛愈发恐惧的眼神，放声尖利的大笑起来，声音划破耳膜的难听。
“我要他死！夺走他的命，就是我的心愿！谁都不能阻拦我，如果你真的同情我，那就滚开！”
秋荻想反驳，但袁淑怡鬼叫的声音太过凄厉，刺得她耳膜和脑仁都太痛，她只能全力捂着耳朵，想要保持清醒。
而王牛牛早就撑不住晕死过去了。
就在秋荻也快撑不住的时候，忽然，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瞬间袁淑怡的嘴就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封住，顿时世界安静，秋荻晃着脑袋想要清醒着站起来，结果还没站起来腿就发软，使得她踉跄两步往后跌去。
意料之中，一个还算熟悉的怀抱把她接住了。
不知不觉的，她松了口气，所有的气愤，一瞬间又荡然无存了。
面对袁淑怡愤怒的敌视，闻洲连眉头都没动，只扯了扯嘴角，懒洋洋的说：“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本王拦不住你？”
闻洲站在废墟里，风吹得他发丝轻飘，这样一个人，明明只穿了件简单的t恤，但他往那里一站，却好像站在一尊无形的王座上，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
袁淑怡硬着脖子不去理会这等威压，手指甲瞬间长长，变得锋利无比，她伸长手就冲王牛牛猛地刺过去，看那架势，是打算一招把王牛牛的脑袋戳穿个窟窿来。
然而却在聚集王牛牛两公分的地方，她的手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阻止了，那无形的力量不仅阻挡住了她的攻击，甚至还粉碎了她的指甲，连带着她枯瘦的手都在瞬间变为了灰烬。
袁淑怡捧着自己的手，以防卫姿势退后了几步，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秋荻注意到，和她之前见过的不同，这回，袁淑怡的伤口居然没有留出一点黏稠黑色类似血的东西来。
闻洲说过，那可以说是鬼魂的血，只不过本质还是构成灵体的灵力外泄流失。
但现在袁淑怡没有，而且，这大白天，袁淑怡竟然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个人类面前，闻洲说过，对鬼魂来说，这需要非常大的灵力支撑。
所以，袁淑怡这是，突然变厉害了吗？
“闻洲，她……”
“我知道。”闻洲老早就看出袁淑怡的奇怪之处了，他表情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但嘴唇却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线，“估计，她背后有人。”
秋荻惊呆，有人？有啥人？还有人能有这样的本事？事情怎么突然变复杂了呢？！
闻洲忽然扬声对袁淑怡说道：“喂！你真的快乐吗？”
秋荻瞬间明白，原来在袁淑怡表述她“快乐”的时候，闻洲就来了，好，她记住他了。
早不出来，该死……
闻洲话问完，袁淑怡忽然发觉自己能发出声音了，立马大声且肯定的回应：“当然！而且我不止快乐，我还享受！我知道你厉害，但你不要拦我！”
“呵，”闻洲冷笑，“你以为本王乐意拦你？主要是你，你要做傻事，却要连累本王的心上人了，你说说，本王到底要不要拦着你？”
袁淑怡看向秋荻，神色变得莫名奇妙：“她是你心上人？”
“当然。”闻洲毫不害臊的承认，手上还不老实的在秋荻腰上捏了一把。
秋荻想反手给他一巴掌，结果却被他抓住了手。
流氓！混蛋！
闻洲还问袁淑怡：“你真的快乐？你确定这就是你的心愿，是你非要因此留下来的执念吗？”
袁淑怡本想立刻说是，结果听到闻洲说到后半句，莫名愣住，没当场回答出来。
一切尽在掌握。
闻洲嘴角上扬，继续问：“这是你的心愿，还是有人引导你选择的心愿？”
袁淑怡：“……”
“本王很少管闲事，但今天既然管了，那就再问你一句，你应该不记得王牛牛了才对，如果你不记得他了，说明这个人对你的心愿来说不重要，或者说，你压根懒得记住他。既然如此，是谁引导你想起他的？你想起的，又是全部完整的记忆吗？”
“啊！！！”
面对闻洲连珠炮似的提问，袁淑怡再次凄厉喊叫出声，这回，她却是痛苦的叫了出来，黑红色的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脱力跪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痛得死去活来。
眼前那男人的话极具穿透力，让她不得不思考这男人话中深意，如同一记闷棍，敲响了她脑中的顿悟的大钟。
她感觉某处尘封遗忘的角落重见了光明，身为死魂的她忽然得到一丝鬼魂绝无可能得到的活力。
然后，在一片来自虚空的不知名唱颂声中，她想起了一些她早就已经遗忘了的事。
王牛牛确实对她做了非常可恶的事情，但那些，她都知道。
所以她不记得王牛牛是有原因的。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王牛牛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具体什么目的，她没心思打听，只想着随便打发掉这个想接近自己的奇怪男生就行了。
结果，就在她拒绝了这个男生第四次的示好之后，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这个男生，好像认识程成。
程成啊，她的高中同学，是个很好很好的男生。
阳光，开朗，幽默，长相干净好看，这样的男孩子好像特别招女孩子喜欢，说实在，虽然她从小就觉得自己不能世俗，应该学着姥姥的清高自傲，但碰上这样的男生，她忍不住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不是喜欢，只能算是吸引吧。
毕竟她是很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高中，学校后面的花苑广场，广场最边上的小石亭。
那时她刚入校，英语是她的软肋，为了成绩能上升一些，住校的她在周末的时候，偶尔会脱离寝室，在这个小石亭里背背单词。
有时也不止是背单词。
这里风景很好，人也很多，她喜欢看着这些写一点感性的文字，或者是看书。
小石亭旁边就是很漂亮的紫藤萝，晚春时就开始结花苞了，一大串一大串，很漂亮，不远处还有个小池塘，里头有锦鲤鱼和红鲤鱼，还有偶尔露头抢食的小乌龟。
这块地方很少有人来，算是她的一方小天地，在这里她可以做很多她喜欢做的事，所以她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这里。
那天，她一如往常一样在看诗集。
正看得出神的时候，不知哪传来一阵声音，然后没多久，就有个人向她这边跑过来。
男孩子，个子很高，五官端正，皮肤在太阳底下显示出白皙的颜色，他跑得大汗淋漓的，等到跑到了她的眼前，那人就不由分说躲到了她的身后。
边躲她身后边喘着说：“同学，我躲一躲，打搅你看书了哈。”
她想说一句“没事”，结果话没说出口，就看见之前他跑过来的地方，追过来好几个穿着球服身强体壮的男生，凶神恶煞的，很愤怒的样子。
他们见到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手边还放着本书，也没过来，几个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但天知道她当时都害怕死了，要不是她从小养的性子持静装得住，她肯定早就炸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在书页上的手放了下来。
那些人走了，那个男生也很庆幸的样子，从她身后站起来，扬声说：“谢谢你啊同学。”
声音轻扬，很好听。
她抬手翻动了页书本，目光却微微向下移，她听到自己低声说了句：“不客气。”
男生很爽朗，也很健谈，看了眼她手上诗集正好的那一首，笑着说：“你很喜欢顾城的诗吗？”
“嗯。”语气平淡，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但她本能并不想这样，只是跟着姥姥时间久了，藏心情藏习惯了。
本以为话题就到此为止，结果男生却直接坐在她身边的凳子上，笑嘻嘻地凑过来仔细看她看的是哪一首。
“呀，《门前》啊，你最喜欢哪句？”
男生问得自然，好像他们已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换句话说，是从没见过这样，第一次见就能面对自己的冷淡还谈笑自若的人。
“你喜欢哪一句？”她扬起嘴角，看着男生张扬笑着的脸。
男生或许是见到她笑了，于是笑得更灿烂：“你问我的话，我最喜欢这一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她笑着，目光向下看，落在他满是汗珠的鼻尖。
“好巧，我也喜欢这一句。”
男生得了便宜，又笑着问她：“喂，你知道吗？有关这首诗，有个说法。”
“什么？”
“这首诗，是顾城写给他的妻子谢烨的。”
“所以呢？”
“所以这首诗，是说初恋的啊，你怎么这都反应不过来？”
男生得意又神奇，好像知道这么件事是很有成就感的，她配合的点头，表示懂了。
男生很快就走了，临走还和她说再见，下次再来找她看顾城的诗。
目送男生走的时候，她的手指不自觉在那页书页上摩挲。
直到上课的时候，她这才惊讶的发现，那个男生居然和她同班，名字是两个字，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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