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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片刻，漫天的雪花飘在他的发梢之上让我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刚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就这般无助的躺在我的怀里，为什么啊？
“他是大限已至，我已经尽力保了他三年的性命。”他的话语在这漫无边际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的苍白，我紧闭着双眼，心里几乎痛的立刻要死去，三年的性命，原来他只有三年的性命，而我一直认为我们可以一起白首到老，为什么会这样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的结成冰，那期间疼痛入骨的感受谁又能体会的到呢？第一次祝云的神情是如此的冷漠，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冷漠的表情：“三年前他就应该死了，如果不是你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我根本不会救他。”气怒攻心，我猛然吐出一口血，祝云见我这样欲上前几步，被我给拦住，我缓缓将怀里的易月胧放在地上，带血的唇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一如他每天清晨吻我那样，我咽下苦涩的泪难以接受眼前这残酷的事实。
我来到祝云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将他救下，给了他生的希望，如今又要残忍的剥夺？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可是为什么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为什么啊，祝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我几乎是祈求的看着他，整个人像一个疯子，我从没体会过这样的痛，像是失去了一切，像是突然之间我的世界轰然倒塌了。他缓缓看向我，清俊的眉眼一如往昔般羞涩，那嘴唇却吐出我难以接受的话语：“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啊，因为我爱你啊，如果他不死就是你死，我不希望你死，我只有让他死，你从来没有将我放在你的心里，可是我的心里全都是你啊，看着你快乐我会伤心，看着你难过我会更加伤心，为了你我穷尽了我一生所学救回了我最不想救的人，我心甘情愿，可是我不能看着你死，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呢？”他抓着我暴怒的话语响彻在这一方天地，我全身打着寒颤，到底，我到底害了多少人，我转身，跪在地上，回想我这些年，似乎害的人比救的人还多一点，似乎每个人都因为我而离去，子婴是这样，小莲是这样，就连如今，易月胧也是这样么？如果我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独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滴眼泪落下，我回身看着祝云，周身已感受不到任何冰冷，心脏几乎麻木：“祝云啊，我求求你，你就看在这么多年来我们相依为命的份上你救救他好不好，你救救他好不好，我知道你能够救他的，我知道的，你是神医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都救得活，只要你愿意救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可以跟你走，你说你爱我，你帮帮我好不好，祝云，我求求你了。”我跪在地上祈求着他，这一刻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我放下了我所有的高姿态，只因为我想救这个我亏欠了很多的人，我爱的人。他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摇着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有风吹过，我感受到一丝悲凉，他的手似乎想抚摸我的脸颊最终还是停在风中：“他已经死了，对于没有气息的人我是救不活的，更何况这本就是他的意愿，生在这世上是受苦，你何不让他自在归去。”
紧握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归去？我怎能让他归去呢，颤抖着双手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覆盖上他的手：“你不是有长生不老药么？你一直都在炼制，我知道的，你给他好不好，你给他好不好？”祝云猛然甩开我的手豁然站起，“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有的只是延年益寿的药罢了？长生不老，本就不遵循这世间应有的法则，我以前太蠢，竟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这一切都是我的执念造成的，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一生都走不出这阴影，所以放开执念才是长存这世间的道理啊，玉釉！”心彻底的冰冷了下来，天空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我看向广阔无垠的天空，执念太深，我早已经走不出来，何谈放下呢，我吐出一口血，晕厥了过去，倒地的那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月胧，他在一片虚无中微笑的看着我。
等等我，我就来了。
半个月后，我穿着白色的中衣站在窗前看雪花飘落，祝云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不在床上多躺一会么？”他平静的语气惹怒了我，我来到他面前将他放在桌子上的药摔到地上，愤怒的看着他：“你也学会囚禁我了？”他凭什么救我，所有的人离我而去，为什么还要让我一个人独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他平静的捡起地上的瓷片，“如果你身体好透了，你想去哪我都让你去。”我摇着头不断后退：“你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他上前几步，眸子似乎有点哀伤，却被他毫无痕迹的掩饰了，祝云啊，他真的长大了。“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行么？我们只是从沛县出来以后就辗转到了这里，你想让我当你的弟弟，我愿意，你留在这里好么？”我不断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随即我迅速的从地下捡起一片尖锐的瓷片抵在脖间：“月胧走了，小莲走了，子婴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我也该走了，祝云，你说你救不活没有了气息的人，所以你放弃你想救我的念头吧，我已经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我也无法面对你，这些年我欠你太多，即使你做出如此伤害我的事情我也对你恨不起来，我只想一切都了结吧，我只希望你答应我最后一个心愿，就是把我和月胧安葬在一起，我要和他死亦同寝。”
当瓷片没入我皮肤的时候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祝云抓住我的手，悲愤欲绝的看着我：“为什么我爱上的人会是你？你不想活了对么？我也不想活了呢，你便是不想活了，即便不为我，也要为曾经救过你我的人活下去。”我看着他，他缓缓道出：“你与易月胧在山谷待了三年，从没有出山谷一步，安知外界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楚河汉界，打的不可开交，我前几日出去的时候可是听说项羽带的楚军已被刘邦带的汉军逼在垓下，也不知道如今突围了没有，要知道他可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对你好的人啊。”祝云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果然最亲的人最是知道你的弱点，我推开他，缓缓闭上眼，项羽和施玉英，他们都是对我很好的人，可是历史就是这样发展的啊，我又怎么能阻止的了呢，可是顺着历史活下来的这些年我失去了太多了，我不想在为历史而羁绊下去了，我想顺着自己的心活一次，即便粉身碎骨也不在乎。
翌日，我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祝云愁眉不展的看着我：“你真的现在要走，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我拦住他，“祝云，从现在开始，你不用跟着我了，你为了我做了太多，可惜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如今，我只想一个人上路。”祝云立刻道：“不可以，如果你有了轻生的念头怎么办，何况，何况这些年来我都是跟着你的啊。”他的语气带着悲凉，我淡然一笑，眼里滑出一滴泪水，“你说过，人生在世就是受苦，何不自在归去，你让我放下执念，可是祝云啊，你又可曾放下你心中的执念，你还年轻，比我好的人太多了，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吧。”
当我学会释怀一切悲痛的时候，整个人反倒轻松了，当我认知到月胧是真的离我而去了，我也在努力找着活下去的希望，天地悠悠，放不下的人总是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在这种伤害与被伤害中，我真的累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离开山谷的时候，祝云站在原地看着我，我笑着抱了抱他，眼泪却流了下来：“我会答应你尽量的活着，你也答应我一定要活着。”祝云看着我艰涩的笑了笑：“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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