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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觉得，下周四我们跟方经理谈，该怎么谈？”郑朝阳有些抑郁的看着一片狼藉的经编机，他们处在满是碎布的厂房里，到处都是缝纫机以及经编机留下来的线头。
“我们是小厂子，还没有达到正规厂子规模的地步，怕是很难有机会吧？”田文也没底气。
“那怎么办？”赵英有些着急，“总不能丢人吧？”
“我们不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郑朝阳给团队鼓劲儿。
“可是，我们的混纺布看上去跟抹布一样，怕是拿不出手啊。”田文无奈道。
“还有楼外楼，估计楼外楼的张经理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小礼物，看上去掉价。”赵英无奈道。
“是啊，混纺布做手帕磕碜了点。得想办法。”郑朝阳也觉得该想办法，只是想什么办法呢？
郑朝阳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看到了一个丝绸的边角料，这是自己的师傅老刘留下来的。
“杭州分公司有帮助母公司加工丝绸，对不对？”郑朝阳转头看向技术顾问田文。
“对，是有这件事。”田文疑惑地看着郑朝阳，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你看哈，我们现在正在忙着手帕的事情。但是据我所知，杭州分厂总是销毁丝绸边角料，与其这样，不如借用他们的仓库，把这些边角料加工成丝绸布包，做个礼中礼？”
郑朝阳指了指自己的手帕，“或许，这样就可以做成一个让人惊喜的礼物，也可以提高礼物的价值所在。”
“不错，这个办法不错。毕竟丝绸的价格更高。”田文点着头，顿时觉得郑朝阳的主意不错。
“主意不错吧？”郑朝阳自鸣得意的说道。
“很不错的主意，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一个很好的礼物赠送了。”田文笑起来。
“只是这礼物顶多能打动楼外楼的张经理，以及周边的餐馆小老板，却不能打动方经理啊。”赵英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有准备的人，当然要做好不跟方经理合作的最坏打算。我来问你，如果我们不能跟方经理合作，我们该做怎么有渠道？”郑朝阳询问道。
“如果不能跟方经理合作，我们只能自己拓宽人脉。而自己拓宽人脉就要尽可能的让更多人知道我们才行啊。”赵英说道。
“话说，现在彩礼标配是什么？”郑朝阳好奇道。
“据我所知，现在彩礼的标准配置是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一个手表，俗称大三样。当然，最好还要有一台收音机。”赵英想了想说道。
“缝纫机，也就是说，很多人家已经陆陆续续有缝制衣服的能力了，对吧？”郑朝阳笑起来。
“可以这么说，家家户户都有缝制衣服的能力，一般都是妈妈给孩子们缝制衣服。”赵英点着头就。
“既然都有缝纫机，也就是说我们的客户不一定都是经销商，也可以散户，比如自己买布匹做衣服的人。如何让这些人知道我们混纺布更适合呢？一定是谁先用谁知道。如何让谁先用呢？一定是小餐馆的人，让小餐馆的人来说口碑，再用更好的办法让更多人加入其中。”
郑朝阳笑起来，“只是如何有更好的办法，我得想想。”
“让小餐馆来做我们的大喇叭宣传吗？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怎么做呢？”田文更好奇了。
“不如，就以3公里为半径，以楼外楼为原点，寻找附近的餐馆为目标，寻找合作的机会。”郑朝阳给出了建议，“我去负责小餐馆的沟通，毕竟我比较熟悉这些人群。田文去联系自己的高中同学，看看有出息的人呢，他们是否会顾念老同学。至于赵英，就负责跟楼外楼专门沟通。”
“我们这样做，方经理能够满意和放心吗？”赵英不放心的问道。
“满意我不知道，放心一定会。因为，我们如果知道四季青来往商人的行动，能够让来往散户知道有我们的存在，对于方经理而言，一定会觉得我们这个年轻的团队未来可期。”
郑朝阳笑起来，“只要我们这个团队未来可期，方经理一定会觉得我们的潜力无限。要知道一个有无限潜力的团队，才是我们的立足根本啊。”
“我知道了，你是用我们的工作态度和细致程度，来打动方经理。”赵英明白过来。
“没错，我就打算用我们团队的拼劲儿来打动方经理。”郑朝阳点着头。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尽可能的尝试这个吧。”赵英点着头。
“那我也试试，联系我的老同学，看看到底谁在那附近开宾馆或餐馆。”田文叹息一声。
“好，我们各就各位。我也做一份详尽的名单表。”郑朝阳准备开始做详尽的市场调研。
一天之后，郑朝阳背着小书包，来到杭州市的小餐馆，他从四季青的临时市场开始走，用脚来丈量土地，用笔来记录每一个地方的餐馆叫什么，距离四季青多远，老板姓甚名谁。
这是一个繁琐的记录，要考验的是郑朝阳观察能力，更要考验郑朝阳节衣缩食的能力。
毕竟每一个餐馆他需要吃一顿饭，跟老板聊一会天才能够熟悉老板，才能够让老板签上字。
这个工作，郑朝阳在杭州呆了三天，从周六到周日，从未停止过工作。
只是郑朝阳的钱也不多，银行给的贷款也不够多，他要将钱花在刀刃上。
于是白天，他在饭馆吃饭，晚上，在城战火车站躺着睡一宿。
晚上的时候，夜凉如水，他双手抱着自己，哆嗦着闭上眼，忍受寒夜的冷。
终于，3天的时间，郑朝阳拿到了很多人的签名，也散发出去很多的小礼物。
空空如也包裹，带着泥巴的鞋子，终于换来了他期待的调研。
当郑朝阳拿着尽一百份人签名的时候，他坐在台阶上抽着一口烟，泪水顺着腮帮子流下来。
说实话，挨家挨户的去问，太难了，可是他不能给田文看到自己的脆弱，不能让赵英知道自己也害怕，他只敢躲起来，自己扛着。
这也许就是老板的悲哀吧，担惊受怕，又忍饥挨饿。
郑朝阳的回忆转回来……
“方经理，我不知道我们的团队做的如何，我只知道我尽力了，尽力让每个人知道我们，尽力用礼物换取我们的诚意。也许东西不贵重，也许礼物不够多，但是我想，诚信待人，必然得以诚心。若是你肯信我，请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郑朝阳盯着方经理，这样坚定地目光，让方经理透过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方经理也就二十来岁，他站在方厂长的面前，果决的说道：“哥，我想跟你一样做个出色的商人，但是我不靠你，我要靠我自己。”
年轻的方厂长皱着眉，“咱叔给你准备的工作，你真不要了？”
“哥，我不要了，咱爸的事情，你也不用替咱爸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靠就靠自己。你对外不要说我是你亲弟弟，就说我是你出五福的堂弟。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要靠你走向自己的人生巅峰。我要靠自己，实打实的本事。”
年轻时候的方经理想着靠自己，那个时候他血气方刚，一意孤行。
方经理四十岁的老眼有些浑浊了，时光如梭，他浑浑噩噩仿佛看到了三十岁的自己。
“方弈绫，你不怕失败吗？你的家毁了谁又能替你担起来？你不能一意孤行，知道吗？”方奕洪愤怒的吼道。
“哥，我已经决定了，即便是倾家荡产，我也要赌一把。我已三十岁了，我不甘心做个碌碌无为的人！”方奕绫大声的吼道。
“难道，你就这么倔强，一点也不像让我帮你吗？”方奕洪紧皱着眉，对着这个弟弟无可奈何。
“如果要帮，就让我的孩子和妻子不必忍受饥饿就好，而我……只想着实现自己。你也可以说我自私，但是自私就自私吧。我不像我的墓志铭就是个普通人，就这样。”
方奕绫背着背包快速走下楼去。
“爸爸……”
“方奕绫！”
“老公……”
方奕绫回头看了看阳台上的女儿，背过脸去，咬了咬牙，握紧背囊的带子，转身离开。
方奕绫自嘲一笑，他三十八岁的时候，前年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来到方奕洪的身边。
“大哥，我想我找到了实现自我的机会了，大哥你得帮我。”方奕绫一脸的模样。
“是什么？”方奕洪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我想做一个四季常青的市场，你这边可以做一个供货，我这边看样子做供货中心和销售中心。你看怎么样？如果合适，我就去工商局备案，做一个中介。”方奕绫开心道。
“做中介需要担保，你有吗？”方奕洪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打通了不少经销人脉，我有人脉有市场。”方奕绫没有听懂方奕洪的话。
“担保是什么，你知道吗？”方奕洪并不搭理热情的方奕绫。
“我知道，就是银行贷款啊。”方奕绫还没理解过来。
“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方奕洪抬起头，一脸冷漠，这打击了方奕绫的积极性。
“上海纺织厂。”方奕绫不理解的眨眼。
“这里不是个人的公司，做不了你这中介的生意，你请他人担保吧。”方奕洪双手交叉。
“可是大哥，我是个人中介，怎么可能找其他人担保呢。”方奕绫愤怒的说道。
“既然你也知道担保更多是给集体企业的，你为什么不去集体企业工作？”方奕洪放下笔，“我跟杭州市的老同学商量了，既然你精通经销这一块，就给你一个经销的岗位。”
“大哥，你看过我的方案吗？”方奕绫愤怒的说道。
“看过，这个很好，我上报给杭州市和上海市的领导了。”方奕洪麻木的点头。
“既然你看过，领导也支持，为什么我不能做一个经销商呢？”方奕绫不悦的说道。
“个人的经销商是什么？你自己清楚。你如果不信，出去碰壁试试，你知道会惹出什么烂摊子吗？”方奕洪被气笑了。
“我不信，既然是给多拉快跑机会，我不信经销还不能做个体户！”方奕绫愤怒的走开。
方奕绫望着郑朝阳的眼睛，哆嗦了一下嘴唇，又回到了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他的银行贷款失败了，担保人离开了，而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捂脸大哭。
“知道错了？”方奕洪站在不远处，冷冷的说道。
“哥，我错在哪里？我错在哪里？”方奕绫一脸不甘心，“我又不是个自私的人！”
“知道错了，就放弃你不该有的想法，做好你该做的。明天去杭州上班，弟妹和侄女也需要你养。”方奕洪将通知书放在桌面上离开。
方奕绫愤怒的看着自己大哥的背影，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明白，他的经销意见是正确的！
只是……方奕绫看着地上那个骗了自己的合同，或许经销真的不该做个体户。
方奕绫呆呆的看着桌面上的通知书，也许，他走错了方向，方奕洪的话是对的。
但是，他没用错方法，只是方向错了，没错，只是方向错了。
方奕绫走到桌子附近，拿起通知书，却发现上面写着杭州市四季青市场！
这就是说……他的建议是通过了！只是他的贷款失败也说明了，走个体户是不对的！
没错，就是他方向错了，但是方法没错！
好，既然方法没错，如今找对了方向，他要把四季青市场做成全国最大的纺织交易市场！
一定要让买家好找卖家，而卖家能找到好买家！这是他毕生的期待！
方经理收回自己的眼神，看向郑朝阳，仿佛看到二十年执拗又思想多变，思维灵活的自己，轻声问着郑朝阳，又仿佛穿越时空问着自己。
“你为什么这么做？”方奕绫询问道。
“我只想让买家好找卖家，而卖家能找到好买家！我自认为是好卖家，却不知道好买家在哪里。而我需要混纺线，所以我又是个好买家，却不知道好卖家在哪里。这让我有挫败感，我想改变这样的境地。所以，我跟你一样，想着福利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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