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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凌柒神色更加复杂了，他说：“你让我去煽动那些工人罢工游行，是早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了，而你明知这些后果，又故意……故意拿出来威胁他们，叫他们回去。他们，都只不过是在陪你演一场戏罢了，你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种轰动湖州城的效果，用以打乱周祈贵的阵脚，搅动他的根基，是不是？”
他这话说得很匆急，似乎每一句话都没有经过脑子细想的，就这么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以至于他说的时候都有些语无伦次。也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凌子矜依旧毫不避讳的承认，“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没有威胁他们，我只是把后果详细为他们说了一遍而已，并且给了路让他们选择。”
“可之所以会有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从后推动的不是吗！”说着，凌凌柒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起来。
凌子矜定定望着他，沉声道：“凌凌柒，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利用他们？”
凌凌柒一噎，撇过头低声道：“我也觉得你利用了我。”
凌子矜笑了下，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她反问道：“我不否认在这件事上我别有用心，我也不否认我是蓄意去煽动这场游行，但凌凌柒，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除了这最开始的一点动机不纯外，整个事件对他们来说，有半点不益之处吗？”
凌凌柒说不上来话了。
确实，凌子矜最初是有利用作坊工人之嫌，去煽动去策划这场游行来满足自己的目的。可是说到底，那些工人有半点损失吗？恐怕没有，就算有，比起最后他们所得到的，那点损失也变得微乎其微了。
他们配合凌子矜演这一出戏，不但让自己的弟兄姜齐三人最大程度的避免了大半的牢狱之灾，还能让他三人免遭死刑。不仅如此，那吃人的契约还得到了改善的承诺，克扣的工钱最后还会一一返还。
而对凌子矜而言呢？她可以借此更加名正言顺的敲打周祈贵，也可以将湖州布庄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心起到震慑作用，以达到最初来湖州的目的。
另一方面，她还能收拢人心。试问，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掌事，和一个为工人做主谋福利的庄主，在工人眼里，他们会更加拥戴哪一个？无疑是后者。往远了说，湖州布庄是连城山庄名下最大的产业，有了湖州布庄的这些民心，她这个庄主之位才能坐的更牢固，也更长久。
这简直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说到这个份上，按理说凌凌柒不该再有什么不满了，可不知怎的，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凌子矜叹了口气，说：“凌凌柒，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你怎么看待我都好，我无话可说了。”
许久，凌凌柒才憋出一句：“那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
“什么？”凌子矜皱了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凌柒转过头看着他，有些委屈道：“你既然实际用意是这个，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凌子矜没忍住笑了，她道：“原来你是在为这个恼我？”
凌凌柒红了红脸，没点头也没摇头，但他的意思就是这个。
凌子矜无奈的摇头，说：“我给你打个比方，如果我让你去跟人说件事，这件事是假的，而我若事先告诉你这是件假事，你就知道了我要你去骗人，届时即使你同意去了，那你能保证你在说的时候把这件事说的天衣无缝、一点儿都不叫人怀疑吗？”
凌凌柒还没说话，凌子矜便替他说道：“你不能。或许别人能，但你的秉性让你无法去接受去跟人说假话。而很多时候，我们要去骗一个人，不是想着怎么让对方相信，而是要想着怎么让自己相信。唯有你自己都信了，别人才会信你的话。”
她这话说的绕口，但凌凌柒却是完全明白了。
如果凌子矜事先让他知道这件事的真实用意，就算这件事结果是好的，那么他也会抱有一种别扭的心态去说这件事。而这样说出来的话，不仅效果会大打折扣，也不容易叫人信服。
其实他若用心些去想一想，这其中的道理他也是能够想明白的。可是那会儿他实在太紧张凌子矜的身体了，关心则乱，一心只想着自己去帮她处理这件事，反而忘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而另一层原因也是凌凌柒太过相信她的结果，因为相信她，所以对她所做的事永远不会有怀疑的想法。
而这种信任是从何时而起的呢？凌凌柒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这种信任便如同一颗苍天大树在他心里深深扎了根。
凌子矜看着他，徐徐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凌凌柒摇摇头道：“没有了。我只希望，不论下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再瞒着我。不论是不是要我去骗人，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竭力去做。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表姐，你可以答应我吗？”
凌子矜怔了怔，最终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凌凌柒这才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凌子矜懒懒的哦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凌凌柒却还觉得不够，伸出个手掌来，笑着说道：“我们击掌为誓。”
凌子矜翻了个白眼：“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还玩击掌为誓这一套。”
凌凌柒却不依不挠：“表姐，你答应了我的。”
她要是今天不跟他击掌为誓，估计他能一直闹到湖州布庄都不停下来，凌子矜没法儿，只得伸出手和他击掌。
清脆的一声响，直让凌凌柒脸上都要笑出了一朵花儿，他满足的说：“那咱们可就是一言为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凌子矜心里想，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可算不得是什么君子，也谈不上什么马追不追的了。
虽是如此，她却还是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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