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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之兄说的是。不过，咱们的江陵王殿下，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那也是。这位小祖宗，可让人头疼得紧呢。”
魏明远无声地笑笑，抬眼望去，只见毕蒙嘴里的小祖宗正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喝酒、吃肉、看美人跳舞。
小祖宗还时不时将花生米扔向空中，然后张嘴去接，结果每次都能稳稳接住，让文武百官不得不怀疑方才这位小祖宗就是故意砸向华裳公主的。
不过，他们胳膊肘向来往里拐，只作视而不见。
酒过三巡。
赫连雪儿喝得满面通红，突然来了兴致要表演一段最擅长的霓裳羽衣舞，竟起身走下高台，跑到大殿中央将那些歌姬们统统赶走，只留下一位琴师替她伴奏。
除慕容霆和凌薇以外，所有人全部面面相觑。
一国公主，竟当着附属国群臣的面，赶走歌姬，自己上阵表演，简直丢尽皇室颜面。
她还大言不惭地夸自己最会跳霓裳羽衣舞，可当下并无人提及此事，也无人要她当众展示一番那吹得天花乱坠的霓裳羽衣舞。
啧啧啧，果然是宫女生的孩子，难登大雅之堂。
“华裳，你喝醉了，快回去休息，不要胡闹。”上座的慕容霆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大殿中央步子紊乱的赫连雪儿，分明连站也站不稳，还谈何跳舞？
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她华裳公主的名头究竟还要不要了？
奈何，赫连雪儿此刻迷迷糊糊，又兴头正起，哪里肯听慕容霆的话，当下就让琴师奏乐，自己则合着琴声翩翩起舞。
她在泠泠琴声中转了数十个圈子，纤细的腰身扭得如同水蛇，偶尔抬起柔韧的长腿高过头顶，转半个圈，又落在了地上。
不得不承认，这霓裳羽衣舞确实惊为天人，若没有之前华裳公主出言冒犯江陵王殿下那段小插曲，文武百官定然会拍手叫好。
赫连雪儿眼神朦胧地看向上座的慕容霆，记忆仿佛倒回至幼时，她与阿霆青梅竹马、欢声笑语的那段日子……
她初封“华裳”名号，迫不及待地将新学成的霓裳羽衣舞跳给阿霆看，那时的阿霆，怎么说呢？
他说，往后这霓裳羽衣舞，表姐只能跳给阿霆一人看。
可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跳给所有人看，却没有在阿霆眼中寻到一丝丝的嫉妒和生气，彷佛再也回不到当初那般。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是父皇生生拆散他们，让他们天各一方开始么？
……
赫连雪儿转圈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得让她忘乎所以，几乎要沉陷下去。
“华裳，够了！”慕容霆已然察觉到不对劲。
赫连雪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慕容霆的呵斥声，转到最后她脚踝扭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生疼生疼。
“雪儿！”慕容霆下意识喊出声，半个身子已直起，却最终没有起身去扶她，而是目光复杂地重新落座。
凌薇默不作声地继续吃花生米。
最终，是侍立大殿两侧的几位宫女上前扶起了赫连雪儿。
可赫连雪儿并不领情，一把推开了那些搀扶她的宫女，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没倒下去，只见她遥遥指着凌薇的方向，大声道：“素闻江陵王书画一绝，不巧我也喜好书法，你——敢不敢同我比上一比？”
她方才都瞧见了。
阿霆望向江陵王的眼中有光，那分明是他从前望着她的眼神啊！这简直叫她嫉妒成狂。
众人屏息看向凌薇的方向。
某人极其干脆地拒绝，“小王不愿。”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赫连雪儿又岂肯放过凌薇，直接嘲讽道：“你是不是怕了？怕你这书画一绝的名头，不过是徒有虚名？怕在所有人面前丢尽江陵王的颜面？怕他们对你大失所望？”
她偏生要戳穿这个江陵王的真面目，让阿霆瞧瞧，他另眼相看之人不过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非也。小王是怕，华裳公主既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凌薇冷笑道。
“本公主都不怕，你怕什么？”赫连雪儿一心以为江陵王是个草包，不足挂齿。
凌薇夹了一筷子芙蓉糕，轻轻咬了一口，放下玉箸的同时坦然道：“既然如此，来人——笔墨伺候！”
心内却道：这傻子华裳公主到底怎么敢的呀？和她这个从小被爸妈逼着模仿大家字迹的人比书法，简直自寻死路。
不多时，宫人就搬了一张书案摆到大殿中央，同时备上几副上等的文房四宝，以供华裳公主和江陵王挑选。
“小王先吃块芙蓉糕，华裳公主先请——”凌薇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赫连雪儿毫不客气，直接走到书案前，挑选了一副文房四宝，又从宫女中指了一个人来替她研墨，看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半晌，她提笔沾墨，洋洋洒洒写下一长段，直到写满整张宣纸。
她虽脾气骄纵，但自幼与慕容霆师承黎元齐，文武兼修，是以对自己的琴棋书画相当自信，从未将一般人放在眼里。
可惜，凌薇并非一般人。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赫连雪儿猛然停笔，满脸倨傲地道：“本公主写完了，还请江陵王赐教。”
她用眼神示意那个替其研磨的小宫女将宣纸展开，呈给大殿之中的所有人看。
文武百官纷纷抬眼望去——
那原本是一篇黎元齐所作的《四国策》，密密麻麻全是字。
字迹工整，金钩铁划，极其飘逸灵动。
颇有名家风范。
“华裳公主这书法当真不错，不愧是黎元齐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啊。”左相郑讪率先开口，不加掩饰地赞道。
原本还蠢蠢欲动想要夸赞华裳公主的文武百官当下点头附和，一个个夸大其辞，几欲将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只有音离、慕容霆、赵品之、魏明远和毕蒙毫无波澜，尤其是魏明远，他前两日在藏经阁内翻到过江陵王编撰的西昌人物志和风俗志，当下惊为天人。
“书画一绝江陵王”这个名头，从来不是虚言。
这华裳公主，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偏生，赫连雪儿端得是胜券在握，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还请江陵王赐教。”
凌薇心中只觉这个女人麻烦得紧，不过又不能撕破脸皮，只能无奈地起身，走下高台，来到了大殿中央的那张书案前。
赫连雪儿往一旁挪了几步，给凌薇腾出位置，又指了一个小宫女过来研磨。
凌薇看了一眼文房四宝，却未立即动手提笔，直到北凌国的文武百官将迫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都不为所动。
赫连雪儿甚至开口催促道：“江陵王，你莫不是见了本公主的字迹，觉得自惭形秽，是以不敢动笔了吧？”
上座的慕容霆远远望向大殿中央的凌薇，虽然在书上见过她的字迹，不过倒是挺想一睹“书画一绝江陵王”的真正风采。
这时，凌薇终于抬手取笔，不过令人瞠目结舌的是——
她竟双手各取一支狼毫笔，沾上墨水，左右开弓同时落笔。
在场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只因他们从未见过左右手同时写字之人，即便是有，也定是写得歪歪扭扭，倒是不知这江陵王写得如何？
凌薇写得飞快，不似华裳公主洋洋洒洒写一长段，她只左右手各写了四个笔便已停笔，将狼毫笔搁于笔架之上。
小宫女拿起那张宣纸时，面上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举起那张宣纸站到方才那名小宫女身边，好让众人有个鲜明对比。
大殿之上，除了凌薇和音离，所有人都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纸上只有八个力透纸背的字：国泰民安、盛世太平。
短短八字，却字字遒劲有力，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已有颇高的造诣。
并且，左右两边字迹相同，叫人瞧不出任何差别。
这简直堪比名家风范！
更遑论，这是左右开弓同时写下的字。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胜负早已分出。
“江陵王殿下，当真厉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放，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殿下年纪轻轻，便能左右手同时写字，可谓世间少有。实在令顾某敬佩！”
“殿下这‘书画一绝’的名头果然不虚，令我等佩服、佩服！”罗将军也出言赞叹道。
太常寺卿毕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向怔愣在原地的赫连雪儿，直言不讳地道：“还是多亏了华裳公主，让我等一饱眼福。”又转向面色平静的凌薇，“殿下有这等本事，竟还藏着掖着，真是谦虚。”
文武百官也立刻见风使舵，竞相夸赞起来，同方才夸赞华裳公主的话语如出一辙，不过就是对象换成了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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