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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心中有过预料，不过当真正见到那般惊才绝艳的墨笔之后，仍是赞叹不已。
唯有华裳公主赫连雪儿，不敢置信地瞪着宫女手中那张宣纸，双拳死死握成了拳头。
她自以为傲的书法，竟这么轻易地就被江陵王打败，简直就是最大的耻辱！
此时此刻，她甚至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嘲笑眼神，几乎快要在她身上凿穿一个洞，令她连头都无法抬起。
为何……为何会这样？！
“华裳公主。”凌薇转身走向赫连雪儿，眉眼间尽是嚣张，“小王‘书画一绝’，可不止是书法，画工也尚可。公主若是不服气，可要再比上一比？”
她心中已觉得腻烦，早就失了燕饮的兴致，之所以在这里同赫连雪儿说废话，无非是以牙还牙的性格使然。
赫连雪儿这会颜面尽失，大约猜到面前的江陵王在画功上也定然颇有造诣，哪里还敢上前挑衅，面色涨得通红，只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凌薇也不欲和华裳公主多做纠缠，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便离席了。
不过，两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
翌日。
凌薇特地邀上渊小郡王于御花园一叙，顺便亲自将回信给他。
凉亭内。
凌薇和顾放面对面而坐，中间是一张玉石圆桌，上面摆放着两盏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凉亭外，是以音离为首的纯阳殿十三公子。
顾放的目光一一扫过凉亭外的十三位美男，虽之前在江陵皇城门口见过这些公子，但当时未及细看，如今细细打量下来，倒真是些绝世美男子。
尤其是立在众人之首的那位黑衣公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端得是一副俊美脱俗、超然绝尘的模样。
“这位公子，生得极是好看。”顾放的目光最终落在音离身上。
“多谢小郡王。”音离抱拳，极其有礼地回了一句。
顾放也拱了拱手，浅笑着移开了目光，看向正翘着二郎腿吃绿豆糕的凌薇，“殿**边的几位公子们，都极有教养，怪道殿下这般欢喜。”
凌薇刚将一块绿豆糕囫囵吞下肚，闻言倒是怔了一下。
向来，世人皆说江陵王玩世不恭，称她纯阳殿十三公子为低贱小倌，光是铺天盖地的咒骂声都可以将她淹没。
所有人都骂男色误国。
倒是头一次，有人称他们为公子，还是以如此欣赏的口吻。
“很难相信，这话出自小郡王之口。”凌薇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玉石圆桌上，望向顾放漆黑的双瞳，意有所指地道：“小郡王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她原本不知这上渊小郡王的品性如何，尚且替九丫头担心，如今一番交谈下来，只觉他举手投足都透着极高的涵养，配得上小凌霜。
只是，她昨日看到小凌霜写的书信，似是打算与小郡王和离，想来他二人在这五年里都是相敬如宾、疏远彼此。
“殿下谬赞了。在下曾听嘉慧公主提起过，殿下不似外界传言那般贪生怕死，实则比很多人都活得通透。原以为只是虚言，不过昨日一见，便知所言非虚。”顾放道。
“……咳咳，这就是传说中的商业互吹么？”凌薇喝了口茶，险些被自己给呛到。
顾放愣了一下，满面疑惑地看向凌薇，“殿下方才是说……什么吹？”
凌薇摆了摆手，敷衍道：“没，小王是说这茶水有些烫，需要吹一吹。”
顾放闻言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小抿了一口，只觉这茶水适温，心中疑惑更深，难道江陵王那盏茶与自己这盏茶有所不同？
“对了，小郡王。”凌薇从袖中掏出一封以火漆封缄的书信，递给顾放的同时转移话题道：“这是我给九姐姐的回信，烦请小郡王亲自交与她。”
“好，请殿下放心。”
顾放接过书信藏于怀中，又听得凌薇开口道：“我家九姐姐心性纯真，明明生母是当时极得宠的宋贤妃，却还被身份低微的五姐姐欺负，并非她傻，而是她不愿仗着身份压人。虽然九姐姐脾气好，可若是她一旦下定决心，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很明显。
一旦失去小凌霜，便是真正的，永远失去了她。
顾放似是隐有所觉，只是他不愿去深究凌薇话里的意思，末了，尴尬一笑，道：“嘉慧公主确实心性纯真。”
牛头不对马嘴。
凌薇暗暗摇了摇头，不再与顾放多言，这原也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旁人插不得手。
不过，看他提到小凌霜时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意，怕是早已情深而不自知。
凌薇抬眼望向湖中那对仙鹤，顾放也随之望去，二人之间再无更多交流。
两日后，上渊小郡王顾放和罗将军率大军回程。
凌薇并未相送，只给顾放留下一句话：若敢欺负九姐姐，她凌薇定不轻饶。
……
这日阳光明媚，凌薇带着纯阳殿十三公子在御花园的凉亭内观赏仙鹤，怀里还抱着小狐狸璃儿。
“麻烦来了。”
原本倚靠在朱红栏杆上，慵懒斜坐着的凌薇远远便瞟见了那一抹明黄的身影，唇角微微扯了扯，视若无睹地揉起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璃儿眯着双眼，极其受用地在她掌心之间磨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华裳公主到——！”刚靠近凉亭，华裳公主身后的若凝和如心便高声唱道。
凌薇翘起二郎腿，望向风风火火而来的赫连雪儿，眼中意味不明。
赫连雪儿一走进凉亭，就听到凌薇吩咐身后的男宠道：“月容，芙蓉糕。”
被点到名字的绿衣公子上前，从桌上的碟子里拈了一块白色的芙蓉糕，喂进凌薇的嘴巴里。
赫连雪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吃完芙蓉糕，又听凌薇道：“七弦，茶。”
另一位红衣公子上前，端起茶盏送到凌薇唇边，喂她喝茶。
赫连雪儿看得瞠目结舌，她从未见过这般光明正大将断袖之癖示与人看的王爷，简直如同说书人口中一样，既草包，又窝囊。
“你堂堂七尺男儿，当顶天立地，怎的这般骄纵？吃个糕喝个茶也要人喂，也太丢你们北凌皇室的脸了吧！”赫连雪儿直接出言讽刺。
凌薇实在不想搭理这个蠢货，别过头，伸手替怀中璃儿顺毛，对赫连雪儿只作视而不见。
显然，赫连雪儿对凌薇的态度极其不满，明明只是附属国的亡国王爷，合该跪在她的脚下俯首称臣才是。
“江陵王，你对本公主可是有何意见？”
“公主想多了，小王并无意见。”
“那你同本公主说话，为何只看湖中那对白鹤却不看本公主？”
凌薇闻言，轻轻转头，终于肯正眼看赫连雪儿一眼。
那一眼，冷漠中夹杂着几分不耐。
“华裳公主，小王知道你与霆王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也无意插足你二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小王同公主的婚约，原本便是你父皇的旨意，他要强行拆散你和霆王，与我无关。往后，公主只当小王是个摆设就成，在这里先祝公主与霆王百年好合。”她自认已将话挑明，只盼往后互不相扰。
凌薇与赫连雪儿说话之时，恰好慕容霆路过凉亭，将凌薇的话一字不漏收进了耳中。
心中难免有些怅然。
尽管江陵王所说都是事实，但他却不愿从凌微嘴里听到这些话，至于究竟为何，他到现在尚未弄清。
“江陵王，你怕是弄错了。”慕容霆抬脚跨入凉亭，闪身避开向他扑过来的赫连雪儿，直直向凌薇走去，“我西昌帝君旨意已下，断无反悔的道理，若说百年好合也该是本王祝你和华裳表姐。”
“阿霆……”赫连雪儿怔怔看着避开自己的慕容霆，朱唇轻咬，指甲死死陷入了肉里。
她鼻头有些发酸，面前的阿霆彷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宠她护她的小表弟了。
为什么……
仅仅只是过了五年而已！！！
凌薇继续摸怀中璃儿的肚子，乍听慕容霆之言也未有太多表情变化，料想他不过是说反话罢了。
慕容霆死死盯着凌薇的眼睛，见她压根不理睬自己，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如同一块黑炭。
“霆王这般看着小王做什么？小王虽好男风，却不好霆王这一口。”凌薇从袖中掏出了紫檀香扇，自顾自地扇起了风。
“哦？”慕容霆气急反笑，“之前在舒文茶馆，不知是谁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知是谁说‘心中念着本王，几个时辰未见便想本王想得紧’？江陵王，你可知此人是谁？”
凌薇一时语塞。
这慕容霆的记性也忒好了一些，竟能将她说过的话记得这般清楚，还一字不差。
赫连雪儿注意到了慕容霆和凌薇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半是试探地道：“湖中这对白鹤品相甚好，我欢喜得紧，不知江陵王可愿割爱？”
“不愿。”凌薇拒绝得干脆，不给一丝转圜的余地。
不知为何，慕容霆突然起了想要气一气凌薇的心思，便开口道：“公主若是想要那对白鹤，臣弟亲自为你捉来便是。”语毕，便作势要去捉那对展翅欲飞的白鹤。
“呵。”
凌薇冷笑一声，以眼神示意音离，后者心领神会般疾步上前，拦住了慕容霆的去路。
慕容霆仅仅扫了音离一眼，便转身问向凌薇道：“江陵王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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