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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其晗看见蔡童就“嘶”了一声，“医生办公室，不会敲门啊，怎么这么没礼貌。”边说着，还一边冲着蔡童使眼色。
说真的，要不是现场还有别人，要不是自己的转正资格掌握在罗大队长手里，蔡童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他无奈地说了句“是”就要退出去重新敲门，还是纪昶叫住了他，让他不用这么客气。
蔡童看起来胆小，但还真是给了台阶就下的人，纪昶说不用，他退出去一半的脚步就立即收了回来，跑到罗其晗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罗其晗听后站了起来，让蔡童先离开，对着纪昶说：“我还有事，谢谢纪医生的配合了。”
纪昶点头回答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也会尽力配合罗队长的工作的。”
“哦对了，”走到一半的罗其晗突然转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纪医生……昨天为什么不主动告知我这些信息呢？”
“因为昨天——和刚才一样，一位警员单独问询，不合规矩。”
一语双关。
“菜头，你认为纪昶这个人怎么样？”罗其晗和蔡童下到了医院一楼，但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溜达到了停车场，罗其晗还点燃了一根香烟。
听到罗其晗这么问，蔡童虽然疑惑，但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我那天跟踪的人就是他，他反侦察能力特别强，我猜我可能早就暴露了。但今天一看，他也就是一个年轻的儿科医生，看起来还是特别招小朋友喜欢的那种帅哥哥，嗯……但面对大人可能就有点有距离感……”
没等说完，罗其晗的脸已经皱成了包子。
“我问你的是他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在这儿给我分析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有多强？”
蔡童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我就看了一眼，只能看出来这些……所以队长——你让我假装有急事进去找你，是为了试探他什么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蔡童总觉得自己问完这一句，罗其晗看向他的眼神有一些内疚。
“没什么，武平那边有消息了吗？”
“哦，小王暂时没有联系到，和他一起值班的小陈倒是先找到了，他的证词和纪医生的基本一致，时间点还有公共电话亭的通话记录也都能对的上，而且武平哥找到了当天蒋永隔壁的邻居。他证实，当听到两声破窗的声音时他壮着胆子从窗帘缝向外看，只看到了一个人拿着武器坐在地上，体貌特征是程访文没有错。所以可以证明纪昶医生的确是后来才赶到的，杀人案和他无关。队长，这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
罗其晗双手交握，靠在医院外墙的围栏上反复摩挲着两根手指，“可是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我们的正常程序是值班室接到报警电话后，会给我或者你们中任意一人打电话请求出警，然后我们带着犯人交由那娜进行登记。但是为什么我们谁都没有接到值班室的电话，而那娜在小王打来的电话里也没有被要求出警，第二天却直接在审讯室看到了玻璃屋内的犯人。除了我们重案队人员，监察署的其他人员是不允许雨天出警的，所以小王是怎么把雨中的犯人拖进重案队，他又为什么失踪了。还有，两年前的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然而最最困惑我的，就是这十年来宜城诡异雨水的……成因。”
紧接着他长呼一口气，“一团乱麻。”
蔡童听完这些话第一次有些成熟地叹了口气，情绪也有些低迷地说：“我听那娜姐都和我说了，说这些年来你们办的每一件案子最后都留下了一堆疑点，那个时候你们总是说，多办几次案子就能找到真相了，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什么都找不出来，就和这天上的云一样，”正说着，蔡童抬头看向天空。
云真的很多变，白色的它们在天空中飘来飘去，时不时还变换一些可爱的形态惹的人们纷纷驻足拍照留念。但是当它变成了黑色，就会在阴雨天将充满着危险与未知的雨水倾盆而下，让曾经那么喜欢过它的人们避之不及。
可是对于云朵来说，无论黑色白色，都是可爱的云啊。
“也许这一切……都是世界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呢。”
罗其晗回头看向蔡童，他突然觉得说出这句话的蔡童像是经历了世事沧桑，见惯了生死离别一般。
感受到质疑的眼神，蔡童眼神中闪烁出一丝的慌乱，但——转瞬即逝。
纪昶走到刚刚罗其晗坐过的位置，弯腰从垃圾桶里捡起了一张刚刚被罗其晗扔进去的糖纸。他将它小心翼翼地展平，走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本很厚很厚的集邮册。
一页一页，纪昶慢慢地翻着，每一页本该放置邮票的位置都放满了糖纸，而每一张糖纸的下方都写着日期。
第一张下面写着：2014.9.6
向后又翻了几页，糖纸下面的时间来到了2028.11.23
他继续翻着，这本集邮册很厚，比旁边的一本新华字典都要厚。但是收集的糖纸却已经放满了大半本。
纪昶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最后一张糖纸的下面赫然写着：2032.6.13
他看到它，手指有些控制不住颤抖地抚摸了上去。
那是一张透明的糖纸，上面却星星点点遍布着些褐色的斑点。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斑点并不是糖纸的图案，而是喷溅的血迹。
纪昶闭上了眼，过往的场景在他的脑中一一浮现：
一片空旷荒凉的土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他的脸也被血渍抹成一片，几乎看不到本来的样貌，还有新鲜的血液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流出。
他的旁边跪着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少年，面容与纪昶及其相似，大概比现在要稚嫩一些。
少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知道看着那人嘴里不断流出的血说不出一句话，双手还在徒劳地想要堵住那人身体上其他的血窟窿，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马上就要到来的事实。
那人用着同样染满鲜血的手为少年擦着眼泪，血有不少被带到了少年的脸上。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少年哭着摇头，“是我对不起你，组长，是我害了你，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那人听了，什么都没有说，却只管微笑地看着他。
少年不停地哭着，那人不停地笑着。
以至于到后来，听着那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少年终于发了狠说：“你不能死，你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你要是死了，我现在就冲进包围圈，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把我这条命给献出去！如果没死成，我就杀了我自己！”
听到这话，始终平静等待自己死亡到来的那人，终于失去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像是听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瞪大了双眼，他想要直起身，却已经做不到了。
他只好拼着最后的力气，眦红了双眼冲着少年，用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说：“不可以！你绝对不可以再做这种事。你必须活着……为了我活着，为了我们的世界，把我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听到没有……纪昶……活着……”
少年哭得更厉害了，最终却还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他笑了，执起少年的右手，将一张满是血渍的糖纸塞到了少年的手里。
并且说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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