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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他看见罗其晗满脸泪水在对他呼喊着什么——无数次。
他突然想到下层世界的罗其晗曾对他说，他看见过无数次不同的下层世界的纪昶失去左眼的场景。
纪昶发现，梦中对他哭喊着的罗其晗，也是无数次处在不同的场景。
他甚至在梦中感受到了罗其晗所说的，失去左眼的疼痛。
“你在……说什么……”纪昶尝试开口，但梦里的他嗓音嘶哑，喉咙每吐出一个字，就伴着浓重的血腥气。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他感觉到自己在急速下坠，最终——醒了过来。
甫一睁眼，就看见罗其晗右手杵着脸颊在旁边正睡着，但也十分不安稳。
罗其晗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好似也同样陷入了噩梦之中。
纪昶掀开盖在胸口的被子，正准备起身，就见罗其晗瞬间惊醒，满脸惊惧地大喊：“纪昶！”
“罗队长？”纪昶试探地问。
从梦中惊悚的场景中缓过来的罗其晗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终于看清自己已经从梦中脱离。
他有些惊疑未定地说：“你醒了。”
“嗯。”同样满怀心事的纪昶没有多说，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犹豫几秒，转移起了话题：“监控有什么发现吗？”
纪昶问出口后便看向罗其晗，却没想到罗其晗此刻好像还沉浸在梦中的场景，根本没有听见纪昶在说什么。
罗其晗脑内反复回放梦中的画面，他看见纪昶站在顶楼面对着他，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说话，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顶楼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消失不见。
他只能听见，以及看见纪昶在反复对他说着四个字：“来不及了。”
而后，纪昶对他惨然一笑，向后仰去。
“监控……”后知后觉的罗其晗在纪昶疑问的目光下开口。
“你身体怎么样，可以回警队吗？”罗其晗的专业素质很强，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纪昶也知晓，两人都各有秘密，互不打扰便是现如今最好的状态，以及能达到各自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所以他点点头，“嗯，没问题。”
罗其晗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接起电话，罗其晗的眉头逐渐皱起，许久他挂断电话，看向纪昶，说：“保姆死了。”
罗其晗和纪昶很快赶到了保姆的家中。
刚刚踏进房门，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越向内走去血腥气越重，转个弯，他们看见正在做痕迹取样的武平以及那娜。
武平见到赶来的罗其晗和纪昶，起身迎道：“我们还是来晚一步，我和那娜刚到小区大门前，就接到了陈寄南部长属下的电话说是保姆死了。”
“还是他。”那娜也站起身走过来，虽然她的语气肯定，但是她的双眼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死气沉沉。
纪昶上前一步：“那娜，你比谁都清楚，这里的他不是你的他。”
那娜：“我明白，所以我更不能让他被高层那群人玩弄，他是英雄，他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而死的，他们没资格碰他，即使只是一堆完全相同的数据。”
听至此，纪昶看向罗其晗，却没想到罗其晗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感受到纪昶的目光，罗其晗还笑笑表示自己毫不在意，并且早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在回重案队的路上，罗其晗边开车边问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纪昶：“你在保姆体内时有读取她的记忆吗？”
纪昶点头道：“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价值，但有一点很奇怪。”
“说来听听。”
“那场车祸，为何那么巧就发生在程访文犯案的第二日，而且后来我去向交警队打听，发现肇事的货车司机在孩子被送进手术室后逃逸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这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把程访文姐姐的孩子送到你面前，然后引我怀疑你。”
“没错。”
罗其晗向右猛打方向盘，一个刹车紧急制动。
他左肘架在方向盘上，整个身体像是压迫一样向纪昶逼近，他声音低沉，“你到现在还不想承认，你的组员里已经有人背叛你了吗？”
纪昶不看他，而是看向窗外，今天的阳光很好，射进车内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不是背叛了我，是背叛了他。”纪昶慢慢道。
罗其晗轻哼一声，“他是不是还和你说不要轻易下结论，尤其是当怀疑别人的时候。”
纪昶猛地抬头。
罗其晗回避了纪昶的目光，说：“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过很多次，我和他不是一个人。只不过我曾经也这样想，但我始终都觉得，这是一种伪善，是有人强加进我脑子里的看法。由此看来，我们这个世界的确已经不受你们的控制了。”
话毕，罗其晗没有理会纪昶的反应，他给车子重新打着了火，脚下油门还未踩实，就听见纪昶用着微不可察，差一点就淹没在发动机轰鸣中的声音说道：“我亦从始至终如此认为。”
右脚从油门上抬起，罗其晗双手紧握方向盘，良久，终于问出了他从知晓了一切后就想问出口的问题。
“他怎么死的。”
“我不想提。”纪昶闭上双眼，果断拒绝了罗其晗。
“好，换个问题，五年时间，他为什么不救你。我经常梦到我这里的纪昶被折磨的样子，我想你那时也是如此吧，就算没有失去眼睛，想必也是不好过的。他为什么不救你，我是他的复刻，我现在就能想出无数种方式带你逃，我不相信五年时间他只想出了一个祸害另一个‘纪昶’的方法。”罗其晗一口气问出了他心中所惑。
他不止想问另一个罗其晗为什么想不出来办法救纪昶，他也想问，为什么他的世界从头开始了那么多次，自己每次，都没有救到纪昶，为什么每次世界的结尾都是，浑身浴血的纪昶在冲着他笑。
“因为，”纪昶张开眼睛，看向罗其晗，“来不及了。”
梦中的纪昶与眼前的纪昶快速重合，神情、目光，如出一辙。
就好像那个被无数次折磨的纪昶在透过罗其晗眼前的纪昶，正向他控诉着什么。
罗其晗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快速跳动，好似要冲破胸膛。
“来得及。”罗其晗一把抓住纪昶的手腕。
他的双目欲裂，里面的每根红血丝仿佛都在诉说着主人的痛苦与急切。
“这次一定来得及。”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轰鸣而出。
纪昶感受着手腕上真切的疼痛，眼前的罗其晗与那个他同样重合在一起，那人也是如此对他承诺着：“小鬼，别放弃，这次我一定可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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