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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堂主正在研着药，碾子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白尘青这些日子倒是早已经习惯了。
“人太多了。”
“其实你连城门都没有出去。”老堂主一句话点出了事实。
“你年纪轻轻的，比我们这些老头子都看起来老。”
李先生今日也在，半躺在椅子上，嗑着瓜子儿。
“累了。”
他是真的累了，坐在椅子上一会儿边没了动静，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总是这样，走不了多久就觉得累了。
长安城虽好，可一花一草或是一阵清风都让他觉得喘不过气儿来，总想起草海的日子，也总想起她。
没有了任务，仿佛也失去了方向，一个人无所事事。
老堂主和李先生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在青山村的日子，白尘青也是这般，整个人提不起一点活力，恍若枯朽。
清明节的时候，白尘青去了城外忠义陵。
没有人知道，阿?就沉睡在那里。
那里有着在天元战争中牺牲的将士们，三十万石碑，尽是忠骨。
她最喜欢热闹，不愿意孤独地一个人。
和同袍们在一起最好不过了。
天空正下着雨，模糊了视线。
他站在那小小的墓碑前，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
眼中满是悲伤。
十六岁那年初遇，他对少女说你真好看，后来的五年时间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的路，也约定了余生一起度过。
那一年她带着心爱的少年回家，许诺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想要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那一年的天河边，他对她说:“对不起！”
她仍是对着他行了一礼，也是最后的军礼:“叶?领命！”
她穿的是红衣，如火一般娇艳，带着他的命令走向死亡。
那时他不是她的心上人，也不是白尘青。
他是叶长青，玄甲军军师。
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给心爱的姑娘下了必死的命令，再看着她骑马离去，而他无力改变。
他们曾约定了一起衣锦还乡，白头偕老。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别人家的姑娘有的，小公主一样也不能少。
长安城很熟悉，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长安城也很陌生，因为这里没有她了！
那一回的他做了一回任性的决定，他撞开八境的大门，然后吞下了本该交给青稻和青菽的升天丹，一举撞开了九境。
从来没有人能在一天内连破两境，他在一盏茶时间内做到了！
他想要赶到她的身边去！
他挎着他的长刀，肩头站着惊鸿，骑着黑子奔向他的姑娘！
他憋着一口气见到了带着孤军杀了蛮族大队一个对穿而满身是血的姑娘，那时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阿?！”
他叫她！
姑娘回头，看见了她的心上人！
她笑了，是人间最美的花啊！
他们最后又回到了天河边，两个人都已被血染尽了，可脸上一直带着笑。
“小白子，要是我死了，你得好好活下去！”
他吐出满嘴的鲜血，看向少女:“我要是死了，你也得好好活着！”
她不知道他吞下了升天丹，少年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说了和少女一样的话。
他不想她死，可敌人太多了。
他们一起杀掉了最后一名九境，也是蛮族的皇者，他到现在还记得他不甘的眼神。
天河被他们的鲜血染红。
天空又下起了雪，是熟悉的寒冷，就和青山村醒来时一样的冷。
他和阿?躺在一起，看着少女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阿?，我赢啦！”
他咳着，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真好！”
她的心上人百战百胜，是世间的大英雄。
“阿?，咳咳，谢谢咳，教会了，我，什么咳是咳咳爱！”
“小白子！”
她叫着他。
“唉！”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
少年掉下了泪。
只哭过一次的少年，潸然泪下。
他们一起在大雪中闭上了眼。
醒来时，仍是孤身一人。
阿?只留下了一方小小的坟墓。
那朵最美的花还未完全盛开，就已凋零！
“阿?，你是不是怪我了？”
又看了眼围绕在周围的墓碑，上面的名字他都很熟悉。
“你们是不是也怪我了？”
他颓废得太久了，让很多人都忘了他是一只真正的狐狸！
那一次死的人太多，很多东西都消失了。
可他活下来了……
他登上了现在的位置，可不是每个人都想要他活着的。
他们，怕他秋后算账啊！
那一战幕后的人最想要杀死的人就是他！
那时战争已快接近尾声，任谁都能看出只要他不死，大玄五十年后必能再多出一名神将。
神将？
那位置哪儿那么好登？
他们这些人早已不是纯粹的军人了，满脑子阴谋诡计，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登上那位置的哪个背后不牵扯了一堆的利益关系？
可白尘青不一样！
这个人赤条条地走来，干净地像一张白纸。
他的手上虽然同样有很多鲜血，却没有无辜之人的鲜血。
他的背后没有任何人，是他选择了玄甲军，而不是玄甲军选择了他。
他就从那里一步一步走向云端！
他们想杀他很久了！
却没有人能够靠近他，他被保护得太好，除了一个名字再没有透露出任何东西。
于是有人做了一个局，想让他主动走入局中。
他也被逼得不得不下了那个命令，以一部分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命来破局。
可他活下来了，并一举提前了至少五十年登上了那个位置。
那些人看着他走上了云端，于是低下了头，毁掉了一切，害怕东窗事发，害怕他的屠刀。
可做过的事儿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他们把他逼得把他的阿?送上了绝路，他怎么可能不报仇呢？
白尘青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抬头看向空中落下的雨。
他是伤得很重，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可是他的刀还锋利着呢！
他在七年间踏入后天九境，除了先天谁又能动他？
不管后面有哪些人，做错了事就应该想到会受到惩罚！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温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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