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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睁眼,不知不觉已经练了整夜。
门外,一群府兵闯进,为首是位穿蓝锦朝褂、手握折戟的武官,张知府张怀素。
跟他有过交集是由于张怀素的娘中风,而她,施针营救。
“可是李清烟?”
张怀素身边小厮举起一张画像,他边看边对比,完全是一模一样,李清烟不明白他所来原因。
“昨夜,千县官内院传来打斗声,一衙兵前去搬救兵,返回时千县官和另一衙兵已经死亡,该搬救兵的衙兵见过杀手容貌,并制成画像交与本府。”
“所以,你就是杀手。”
崇林死了个县官,知府很快就清兵排查,消息传播速度还不错,李清烟瞥见畏畏缩缩的客栈老板,心中了然。
“来啊,给她带上枷锁!”
李清烟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些府兵全杀光,她不怕被朝廷通缉,反正处在江湖,有很多身份,但若伤害到小姨,绝对不行。
“老实点!”
两位府兵眼珠子都快挤出来,威严极了,但李清烟丝毫不畏惧这等镇压气势。
府兵有些生气,觉得受到冒犯,便将加大动作幅度。
枷锁两边铁链摩擦她的手腕,挤出紫痕,李清烟眉头也不皱,像不知疼痛为何物的初生牛犊。
“压下去,带走!”
张怀素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从县官死因来看,明显遭人暗杀。
但千县官一身好武力,平常杀手都很难近身,更何况眼前还未及笄的少女。
李清烟不慌不忙走在两位府兵之间,神情冷漠,甚至带了些野性,以致押送她的府兵心中也升起危险感。
“这就是杀了狗县官的英雄吧!诶!好人活不长久啊!”
“敢惹上麻烦,不是背后有人还是什么?你且别急,我看呐很快就会被释放!”
“倒霉催的孩子,我要是她娘早心疼死了!”
李清烟微曲纤长玉指,在枷锁上露出半截白皙手腕,懒懒挪动脚步,狐狸眼中急速闪过一丝担忧。
小姨知道她被逮捕消息吗?
危险浮光立马在俏丽眼眸中跳动,她斜了眼走在前方的张怀素,衣袖中,一枚细长梅花针头隐隐亮出。
被抓进牢狱,她有办法能全身而退,就像客栈里客人闲谈,说敢惹麻烦不是后背有人还是什么?
身为魔音殿殿主护法,没点权势傍身绝不可能。
“让让!让开!”
前排府兵突然停步不动,李清烟抬起清冷眸子,看见张怀素手持佩剑,其余府兵皆握起折戟,做好战斗准备。
怎么回事?
心里正疑惑,便听见有位大娘高喊着:“释放李清烟!释放李清烟!”
张怀素见前方许许多多百姓阻挡,便使用内功朝前击,三四个戴头巾青年被打落身飞落地,见前面有人渐渐让出路来,他带着府兵继续走。
长街长,却没有小贩和走卒,不少崇林百姓自发围成椭圆形小圈,其中以黑袍大娘为主导的闹事群体与李清烟齐步。
“狗官该死!要求释放李姑娘!”
“狗官该死,李姑娘无罪!”
李清烟觉得黑袍身影有些眼熟,稍作凝思想起她正是李家远请来的巫医,但为她喊冤叫屈,意欲何为?
跟着府兵继续前行,一位骑银鬃马的紫衣少年挡住去路,他神情傲慢,虽是一人,却能不费一兵一卒抵挡所有。
头戴紫金冠,腰系佩玉,容貌胜雪风姿如神,更有一双多情桃花眼夺人心魄。
不是当今艳冠天下的谢家世子谢京泽还能是谁。
少年从马身起落而下,稳稳立于地面,李清烟垂眸见黑色织锦云靴朝她越来越近。
那边这么快就得知消息派人救她?
“啧,小爷还以为谁杀了狗东西,竟是个小姑娘。”
他语气甚是嘲弄,双手勾搭放于胸前,见李清烟低头不语,便俯身从下往上看她。
是他?!
李清烟微惊,漂亮眸子却平静如水,没有泛起半丝波澜。
这张容颜的主人太过张扬,在中山王陵墓见过一面,很难忘记。
“长得还不错,就是太瘦,你几天没吃饭了?”
瞥见他腰间晃动的玄玉,李清烟敛眸,保持沉默,谢京泽觉得甚是无趣,转身对张怀素道:“这个人,小爷保了。”
张怀素犹豫不决,听过谢世子爱惹是生非,但此人涉及谋杀朝廷要官,若押送途中出现差池,只怕乌纱帽要掉。
“小爷告诉你,你现在就是霸王敬酒不干也得干,快放人,别像娘们磨磨唧唧。”
天色才亮,谢京泽想逛酒楼子,发现街头人群喧闹,凑身听了听,原来是侠客杀狗官被捕入狱,其中黑袍大娘说得真切动人。
他被感染了,便回院换衣裳,骑马救侠客。
“烟烟,我是小姨夫啊!你会没事的,别担心!”
这声音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但李清烟耳朵灵敏,侧头一看,发现月儿和蒙了白布的李家远神色焦急注视她。
值得庆幸的是,不见小姨身影。
“慢慢拖拖,小爷帮你放人。”
谢京泽十分不耐烦,腾的上前用内功劈开铁链,抓起李清烟的手腕朝天举高,扬声道:“此女杀狗官,实乃为民请命,本世子宣布,无罪释放!”
也不管张怀素一副狗吃屎表情,径直勾手臂揽他肩胛,拉着离开。
崇林百姓发出声声喝彩,皆拍掌庆祝,场面一度十分喜庆,还有些姑娘小姐,将手中绢花朝谢京泽扔,以表心意。
紫衣少年享受得很,他的银鬃马像是感知到主人情绪,愉悦挥动马蹄掌,发出阵阵马鸣声。
“快,扶我去烟烟那里。”
李清月双手搀扶蒙上白布的父亲,李家远眼睛已经好太多,能看清外界事物,但还不能受强光刺激。
“烟姐姐。”
李清月眼眸夹杂点点泪水,目光中带有感激和喜悦。
“烟烟呐,是小姨夫错了,不该把你驱逐出府!小姨夫给你赔罪!”说罢便执意下跪,李清烟没将他扶起,预想失误的李家远动作停顿在半空中。
此时,黑袍巫医朝三人走来。
面色愧疚道:“三小姐,我将您治疗眼疾的事全都告诉老爷!怪我那天贪钱,说神仙是我召唤,这才让您被赶出府。”
李清烟斜了眼她,活动几下手腕,不紧不慢将褶皱的衣领整理好,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那巫医又云:“多亏三姐儿!”
见她双膝下跪磕头,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道:“我女儿十六岁被狗县官掳走杀害,老婆子半辈子都在想办法报仇,那狗县官如今被小姐杀死了,老婆子就算现在死也能瞑目啊!”
还有些人朝李清烟下跪磕头道:“我家妹妹也是,才及笄便被狗县官看中,掳走做小妾,第一天就身死人亡,爹爹气不过,不出三日便怀恨而终。”
“跟我相依为命的孙女,十三岁啊!那狗县官看她长得好,将她带走,至今没回来过,去年,衙兵告诉我,早就死了!”
花白胡子的老汉声音哽咽,停顿许久才继续道:“我竟连尸体在哪都不知晓!可怜我那女娃!”
不少人前去安慰,唯有伫立人群中的少女神情依旧寡淡,仿佛丝毫不为所动。
半晌后,她侧头同李清月搀扶李家远,一步一步朝李府走去。
长街酒楼,贵舍雅间,手持佩剑的侍从站立窗前,轻微摇了摇头,颇为感叹道。
“爷,没想到崇林竟还有这等事,小世子做法没错!若我们回京,定要禀明陛下!”
“她叫李清烟?”
侍从望少女离去的挺立背影,重重点头:“李倾城嫡妹,十二年前,京城传闻的邪祟。”
男人目光幽远宁静,像未被探测的深深湖水,他将手指微微弯曲,轻叩花绸玄玉桌,喉咙里发出几酣笑音。
眼神玩味极了,如同紧盯猎物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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