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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院门再次被推开。
“师父，今天还是白菜苔炒腊肉！”王小明瘸着腿走了进来，把那条腊肉搁到磨台上，伸脚把两只瘦鸡踢进笼子，以免它们去啄腊肉。
“上次你说白菜苔有些老，这次可是嫩极了。”他兴高采烈地提着白菜苔走进屋里，想让师父先看一眼。
啪的一声轻响。白菜苔落在了地上，散开，就像花一样。
王小明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啊……啊……师父啊！”
屋里响起凄惨的哭声，他的哭声很难听。
……
施丰臣的丧事办得很冷清。
王小明跪在堂前，往盆里扔着纸钱，动作很机械，神情很麻木。不知道是被烟薰的太狠，还是哭的时间太久，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邻居们来了，又走了，小院里就只剩下他在这里跪着。院外忽然响起喝斥声与别的动静，然后木门被人有些粗鲁地推开。
不是来找麻烦的人，而是有些大人将要前来吊唁，得到通知的衙役赶紧过来清场。
被高高挑起的白幡，墨水淋漓的奠字，让小院的气氛顿时变得与先前不同。
王小明没有理会，依然跪在铜盆前，木然地烧着纸钱。他没能记清楚随后出现的那些大人究竟是什么官职，叫什么名字。
施丰臣生前门庭冷清，死后倒是热闹的狠，谁都明白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施丰臣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的，又是因为什么杀他。
所谓致哀，官员们的脸上哪有哀容可言？
在王小明看来，唯一有些真情实意的反而是那位贵妃娘娘。夜深的时候，贵妃派人送来了一大笔很实在的金银。
王小明说了一声谢。
施丰臣下葬后，王小明便离开了朝阳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清查司库房与他一道做事的工友偶尔会议论起这个少年。
有个叫工友与他关系最好，被问起时说道：“他说要回西北，说老家在那边。”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这两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小明还有老家，更不知道与西北有什么关系。
…………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查到凶手的？”柳如烟看着离云问道。
“施丰臣有个瘸子养子叫王小明，有修行潜质，今天离开朝阳城不知去向。”
“我就是贿赂了这个人，从他口中知道了李志远和施丰臣的关系”。离云说道。
柳如烟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没想到你也会用这种手段”。
离云笑着摇摇头：“我说过，我可不是好人，我很凶的。”
她明眸看着他，柔声说道：“谢谢”。
离云看着她。
“咱们之间谁和谁，你和我客气什么”。他笑道。
………
西槐山在朝阳城西一万七千里。
山崖里到处都是雾，随着朝阳升起，雾气蒸腾而上，崖前的景物反而变得清楚了些。
年轻人坐在崖边，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竿头悬着的线垂落崖底，没入一条瀑布之中。水声轰鸣，瀑布甚疾，那条细线却是稳丝不动。
他在瀑布里钓什么？
隐约可见一些极细的黑影，在瀑布里穿行，速度奇快，竟能在仿佛垂直的水帘里自如游动，不知是何种鱼。
那些黑影盯着细线的前端，明知凶险，却不肯离去，似乎也是极为贪婪的物种。
那个瘦矮老头蹲在年轻人的身边，年轻人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十余里外的一片山崖。
年轻人把竹竿插到崖石缝里，站起身来望向远方。
他的手离开竹竿的一瞬间，瀑布里的那些细黑影，像无数道黑色的闪电般，向着线头冲了过去。无数水花被激起，夹杂着刺耳的怪叫。
年轻人忽然问道：“现在你感觉你们这个宗主怎么样？”
老者微笑着说道：“我觉得好。”
年轻人转过身来看着他，清秀的脸上带着可亲的笑容。
“那就好”。他和蔼的说道。
老人看着他那张伪善的脸，冷笑着说道：“我的那些徒子徒孙没孝敬我，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藏在哪里，他们没办法帮我解决我的事情，他们打不过你们武玄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我敬我，每年祭祖的时候，我的画像必然还会被摆在第一的位置。”
老人冷笑说道：“我宗被你们这些人打压了几百年，活得像狗一样，好不容易近些年有些希望，你们却又出了个什么天才。”
“听说现在你们那个女儿不错，想来你是准备把衣钵传给她。”
年轻人微笑说道：“是的，早儿将来肯定会继承我的衣钵。”
老者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他想杀死这个年轻人，获得真正的自由。但他没有动手，自然有不能动手的原因。
因为对方是武景天，朝奉大陆的至高存在之一。
年轻人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老者的头，眼里满是怜悯。
老者忍耐了下来，就像一条狗。
像他这等境界、这等年岁的大魔头，城府不知多深，怎会轻易被激怒。
年轻人转身望向远处山间，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死真有这么可怕吗？你看世人随时可能跌落悬崖，摔的粉身碎骨，却还是在不停向上。”
“那是因为世人太愚蠢，出来没有认真而冷静地思考过死这个问题。”老者冷冷说道。
年轻人说道：“无极当年每天都临着生死考验，也未曾生出避意。”
“他是神，不是人，神随时准备着寂灭，人却贪念永生，所以他不怕，但是我们怕。”
老者眯着眼睛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凡人，还有苍山里藏着的那些老家伙也都一样，我们畏惧死亡，因为我们不是神，所以不丢脸。”
年轻人说道：“活得越久越怕死，这话听过很多遍，依然很有道理。”
老者说道：“应该说越能活，越怕死，如果无极天尊没有得道飞升，如果他还是个凡人，他也未必不怕死”。
年轻人点点头，他的视线落在更远的地方、天地相连的那层薄云里，神情有些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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