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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疾马前走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一点。
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
身边全都是水。
不透光。
没有生命的声音。
她觉得有人扼住了她的脖颈。她喘不上气来，也吐不出气去。胸腔里有一口气充斥着，哽住她。但她甚至没有资格挣扎。
好像有沙子进眼睛了，她眨眼，发现泪水簌簌的流。
她伸手想用袖子去擦眼泪。明明刚刚才说了自己不会再这样了的。
刚举到眼前，已经有一只手拿着帕子替自己擦了。
霍云来抬眼看过去，徐诘的眼尾也是微微泛红的。
不仅是他，善宜、弱绮、胡言、胡语都说不出话来。
都沉默着。
却又都勇敢的睁眼看着这丑恶的世道。
有时候敢直视这世界的淋漓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无论是在在场的谁眼里，世界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没人见过还有这一面。
就连战场上见惯了流血牺牲的周闲庭也沉默不语。
“少主，勇敢不是不可以哭。”徐诘的话对霍云来来说就是救赎，“或许，这也是言稚不得不死的原因之一。”
……
城郊遍地流民。
遍地尸骨。
有多少异乡人流浪至此最后连一方埋骨之地就不曾有。莫说埋骨地，就连一卷草席也没有。
城墙边上躺着许多人。
他们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了，他们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为了活着，他们的手里拿着残缺的碗，嘴里嚼着草根、树皮。
人生穷困，如此而已。
三个人并排坐着。
那是一个虚弱的母亲带着两个虚弱的孩子。
一男一女，安静的坐在母亲的两旁。
“哥哥，娘怎么么睡着了？现在是白天啊？”一个浑身脏兮兮、瘦小的小女孩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问旁边同样瘦弱、无力的男孩。
男孩原本靠着墙半躺着，是看不见那个面色苍白、此时已经死了的女人的。听到妹妹的话，很平静的说：“娘和爹团聚了。不用担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团聚呢？”小女孩继续问。她知道，娘不在了。爹以前就是这样走的。那么，什么时候会轮到他们呢？
“哥在，不会的。”男孩依旧很安静。
小女孩又安静下来。轻轻的摸了一下母亲。
……
“我求您了！我求求您！爹，您吃一口吧。”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块小小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递到一个靠墙坐着的老人嘴边。
那个老人浑身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毫无力气回答他的话。
嘴巴却闭的紧紧的。
他用一双老去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已经没有牙齿、萎缩的嘴巴却含着笑。
中年男人不停的哭，不停的磕头：“我求您了，我在，我们都能活下去的。我求您了，我求求您啊！我已经没了母亲妻儿，如果没了您，我还活什么？”
老人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他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何苦耽误孩子呢？
何苦呢？
儿子能做到这份儿上，他已经觉得不枉费辛苦一生了。
……
弱绮一言不发，只是吸吸鼻子，擦擦眼睛，转身回马车里。
不一会儿，她捧着自己最宝贝的食盒出来了。
……
“吃这个吧，爷爷牙口不好。”弱绮红着眼睛递了一包芸豆糕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愣住了一刻。
他转头一下就给弱绮跪下连连磕头：“来世做牛做马，我报答恩人！”
“不客气。”弱绮留下一句话跑开了。再看下去，她会哭的。
男人把那块小小的、黑黢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
“爹，吃吧。我们都能活的。”男人拆开油纸，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递到老人嘴边。
老人张嘴咬了一小口。
他满眼希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用眼神告诉他让他也吃。
男人把芸豆糕塞到老人手里，拿出那块黑黢黢的东西吃起来。
……
霍云来也拿着食盒朝着那两个孩子走过去。
将吃的递给小女孩。
正要拿出新的递给男孩的时候，霍云来听见小女孩说：“哥哥吃。”
抬头看，小女孩毫不犹豫的把馒头分成了两半，把大的一块递到男孩。
男孩露出笑容，却没接。
霍云来的笑容如同断线的珍珠。
“姐姐这儿还有，你们都能有吃的。”
霍云来温柔的安慰着，小女孩这才吃起来。
……
他们都应该很饿。
但是有食物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立刻吃。
因为他们爱的人也还饿着。
……
胡言、胡语、善宜都加入到分发食物的队伍里面。
徐诘浑身冰冷，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周闲庭浑身散发着杀戮的气息。
“徐公子看，王山阔可以怎么死？”
徐诘冰冷的开口，只吐出两个字：“凌迟。”
“好。”周闲庭在心里记下一笔账。
……
“谁让你们在这里的？城门重地，不许流民聚集！”城门里出来一队官兵，拿着长矛驱逐起流民来。
流民本就没有食物，浑身乏力，根本无力抵抗，只能被推搡着走。
“慢着！”霍云来走到带头的人前面，“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同样都是人，都是百姓，你们难道就没有妻儿父母吗？若果是你们自己这番境况，你们遇到这样的驱赶，你们会怎么样？”
她没有过多的表情。尽量控制着自己给这些人一次机会。
为首的上下打量了霍云来一眼，觉得是一个没出过闺阁、同情心泛滥的大小姐，嘲讽的说：“哪里来的大小姐，管好你自己吧！人命在这儿，就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霍云来怒极，抬手赏他一个巴掌。
那人捂着脸，瞪着眼看着霍云来：“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身上长剑夺命。
血溅到霍云来的眼尾，留下一串血珠儿，妖冶无比。
徐诘飞身过来，伸手拔下剑。替她擦掉眼尾的血。
“你们想死了是吧？”那一队人马看着眼前的变故都有些惊慌，但是还是不打算走。
“杀了他们去向刺史大人邀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众人一拥而上。将霍云来、徐诘团团围住。
徐诘剑锋凌厉，杀人夺魄不过瞬间。
周闲庭抓起霍云来的长弓，抛给她，从外围杀过来。
霍云来接住长弓，箭无虚发，招招致命。
箭镞用完了，霍云来将长弓套在进攻的人的脖子上，手一勒，颈上皮肉渗出一圈血来，当场毙命。
长钧弓的弓弦认主，只有她一人可以拉弓而无害。
这是世间无二的弓弦，吹弹可破。破的，是敌人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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