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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楼二楼诗会上,清晰爽朗的声音传入在场的众人耳中,被围住的太子肖恒依旧在刷刷刷的画着还不熟练且有些丑陋的毛笔字。此句一出,就是肖志这种水平的人也明白了大事不妙,众人的脸色都或多或少的变了些,有的故作镇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有的面色严肃,仔细盯着宣纸上即将出现的字;还有的惊讶不已,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太子殿下写出来的......
众人之中,心态变化最大的便是熊锦儿,她一时还无法相信这是肖恒写得出来的词。两年来的相处,肖恒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认为自己是最清楚的,除了太子的出身,除了有花不完的钱,送不完的珍贵宝物,才华似乎从来没和对方沾过边,文武也是全不行。
但是锦儿一点都不关心这些,或者说这些与她无关,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肖恒才和对方在一起,本来看的就是对方太子的身份,要的就是对方的钱和珠宝,其他的东西,有没有又能怎么样呢?她不关心,也不在意,更不会对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产生什么感情,这些都是自己用身体换来的,一个买,一个卖,两个人谁也不欠谁的。
只是今晚的状况,让她很恐慌,她不是那种毫无底线,毫无尊严的人,只是时势所迫,被迫用身子换命,以色娱人,傍上太子就是为了不再受太多干扰,可若是今夜让靖王得逞了,自己这两年来的安宁顷刻间就没了,太子或许也不会再护着自己了!而靖王是个什么人她也早有耳闻,他不过是为逞一时之快,绝不会是下一个护着自己的人!
可是没想到,她也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或者说,从今夜见第一面开始,这个太子就和自己以前认识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举止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气势更是不凡,只是熊锦儿还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就凭这一句词,自己得救这件事是无疑的了!
同样的,秦王也十分震惊,他也没想到杨瑞会有这么一出。当年他和肖恒的联系还算密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自以为很清楚,只是他也同样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太子弟弟竟是这样深藏不漏的人。
这几年外出经商,闯荡江湖,这样的人杨肖见多了,表面上与世无争,平平无奇,但是每每在****总会爆发出令人惊叹的能力,所以他倒也能接受。但是自己的这个堂弟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十几年了,整整隐藏了十几年,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好,杨肖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还没有投到康王的阵营,若是再过一阵子,自己可能就过去了,若是如此,再回来就难了。现在来看,这个太子极有可能比康王那小子还难对付得多,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而且,那是李家人,很难说和杨家是一条心。
纵使诗会上众人各自分析的着眼点不同,切身利益也千差万别,但毫无疑问的是参加诗会的所有人都同样感受到了太子肖恒从容随意的态度,刚开始只以为那是和靖王一样的盲目自信,但是刚刚的那一句词却证明了太子在诗词方面或许根本没有问题。
不过只是一句,其实也不能说明是好是坏,更难以就此下定论,不过嘛,就凭这一句,今夜的胜负就算是分。只是这词的内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然而,片刻之后,那个中年文人念出后面的词句时,这首词的整体姿态和水准便呈现了出来:
“香帏睡起......”
“发妆酒酽……”
“红脸......杏花春——”
杨志站在那里,微微张着嘴,神色惊讶,又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输了,心中无比懊悔,刚刚就应该再多想一想,这种水准的词自己再想一想应该也是可以写得出来的。
整个诗会如今只剩一片静寂,只听得到楼上楼下传来的喧闹声。
“世间尤物意中人,轻细好腰身。香帏睡起,发妆酒酽,红脸杏花春。”世间几乎从未有过如此写青楼女子的词作,更别说还写得这般惟妙惟肖,细致入微,简直就是将锦儿姑娘描绘成了仙女,字字妩媚,句句香艳,勾人心魄,而且这金凤楼中或许也就真的只有锦儿姑娘可配得上这首词作了。
肖恒不知为何突然停了停,抬头看了看正手执折扇,翩翩起舞的锦儿,似乎是要看锦儿姑娘来找创作的思路。但实际上,他是有些忘记了柳先生这首词后面的内容了。这实在怪不得他,前世本就不是专门研究文学的,对古代文化领域最感兴趣的大抵就是青楼文化了,要不是当年的任务,要不是特工训练时期培养出的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他哪里还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看了几眼锦儿手上的折扇,配合着动人的舞蹈,肖恒若有所思,低下头,继续在纸上一笔一划地画着:
“娇多爱把齐纨扇……”
众人看着肖恒的动作,又看着锦儿姑娘的舞蹈,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更是佩服,这首词怕不是即兴起意而作的吧!以前真的是太小瞧太子殿下了,都是常年混迹风月场所的人,怎么殿下就有如此才华呢?杨肖在一旁更是赞叹连连,以表钦佩。
肖恒视线一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直写下:“和笑掩朱唇。”
这时候,肖恒已经完全记起了词的内容,不由得嘴角微扬,微微笑了笑。众人见状,以为是殿下又想到了什么和锦儿姑娘的风流往事,马上就要写下来大家一起评鉴,不由得也跟着面露微笑,心中好不期待。
只是肖恒却在纸上一字一字写下了完全出人预料的一句:
“心性温柔……”
在那个中年文人清晰的朗诵声中,肖恒用余光注意到了锦儿脸上闪过的一丝惊喜,她此时一面依旧舞着勾人的舞蹈,一面利用舞蹈动作间隙将视线完全转移到了肖恒的身上,然后又是出人预料的一句“品流详雅”响起。锦儿似乎已经被深深打动,就好像自己第一次被人尊重,被人发自内心夸赞,况且这个还是自己陪了两年的男人,但她还是凭着专业的技巧,很快就将自己心里的这些感情收了起来,继续笑吟吟地舞着。
肖恒则是盯着宣纸写下这首词的最后一句:“不称在风尘。”
随着中年文人将这句词念完,沉静中立即有人高呼一声:“好啊……真是好词啊!”而如今与肖恒四目相对的锦儿姑娘早已听得感动不已,就如同遇到了一生的知己一般,听完这“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便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必定要好好报答自己的这个贵人,这个自己以前一直嫌弃却不得不委身,但也真真护了自己两年时间的贵人。
她看着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英俊脸庞,好像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一时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很快便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极不甘地轻轻咬了咬下唇,双手很不自在地抓着折扇。
但是锦儿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微笑着站立在一侧,等待着这些大人物的命令。是啊,自己不过还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不过还是秦王手里一颗赚钱的棋子,太子殿下写的这首词可能不过也只是一时抒情罢了!可是......
肖恒轻轻搁下了毛笔,那中年文人小心翼翼地拿起宣纸,极其小心地吹了吹,然后才又极小心地递给旁边的杨肖。众人看看词作,又看看一旁悠然自得的杨瑞,心中的态度早已经不一样,眼神中尽是敬仰和钦佩。
这首词虽算不得绝唱,但这是那个众人眼中毫无才华的太子殿下所写,而且所写的对象又是青楼女子,金凤楼的头牌花魁——锦儿姑娘,正所谓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这两相对应下,冲击力自然是难以言喻的。而且一字一句,毫不吝啬,清新脱俗地将众人视为玩物的青楼女子赞为世间尤物,人间仙女,本以为只是浮于表象的下流之作,但是最后那一句“不称在风尘”却让人不由得称叹。
现如今众人中最无地自容的便是靖王肖志了,今日在朝堂上被肖恒怼了一番,今夜本来是来报仇泄恨的,没想到又被肖恒给比了下去。当下众人又都围着肖恒的词作看,没有人理会他,一时间羞愤交加,无处排解,但是自己作为靖王,无论如何和自己的太子哥哥也不能闹得太僵,否则事情传出去了还得被亲哥哥,甚至是父皇教训一顿。于是片刻之后,肖志才极不情愿地说道:“太子哥哥……弟弟突然想起府中有事,先走一步了......”
“弟弟有事暂且回去吧!”肖恒转头看了他几秒,然后微微笑道:“哥哥今夜就住在金凤楼了,锦儿姑娘还在等哥哥呢!”
肖志听罢心头怒气丛生,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于是一脸不爽地朝秦王世子拱了拱手,轻声道:“秦王哥哥,弟弟告辞了,日后再会。”
说罢便气势汹汹往外走去,走到金凤楼楼下时,看到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那个小厮,想起今夜受的委屈,又狠狠朝对方脑袋踹了一脚下去,听得哀嚎一声,一旁围观的青楼小厮们心头一紧,再来探气时,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这边杨肖朝身旁的那个领班试了试眼色,领班心领神会,快步走到楼下处理起那小厮的后事。随后又看看锦儿,看看肖恒,笑吟吟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弟弟请!”
杨肖这话说得很直接,也很大声,一时间诗会上的众人便都听见了。肖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转身挽着锦儿姑娘的手便要上楼去,两人挽在一起,背影慢慢消失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诗会上一时变得有些安静,众人一时间不知作何言语,两位金凤楼的头牌望着太子与锦儿消失的走廊发呆了一会,但是片刻之后,就又笑了起来,以其专业的交际手段与周围的文人才子们快活地说着话,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不到一刻钟,这首《少年游》便在整个上京城外城各处传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两皇子为花魁争风吃醋,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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