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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少女从屋内探出头来。
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生得娇俏可人,她穿着一身碧色纱裙,一头长发盘在头顶,简单挽了个单螺髻。
这少女,正是被谢云州提前送到小村庄里来的黎绵绵。
黎绵绵快步走到跟前,一双明亮清澈的杏眼看着李嬷嬷:“你说的那被蛇咬伤的人在哪里?带我过去吧。”
李嬷嬷看着她,瞠目结舌,嘴唇微微发抖:“你,你这丫头就是村医……”
“我就是村医,怎么了?你不急着救人了吗?快点走啊!”黎绵绵皱起眉头,故作不耐。
农妇看出李嬷嬷不相信这娇俏的少女医术高超,在旁边劝道:“老人家,时间不等人啊!你别看我们村医年纪尚轻,但她医术高明啊!”
李嬷嬷反应过来,咬咬牙,心中暗叹: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先把这小姑娘带过去看看吧!
“请姑娘随老身来吧。”
黎绵绵看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胸腔中狂跳的心脏,抬步跟了上去。
在原地等候的众人看见李嬷嬷竟带回一个小姑娘,皆是一愣。
黎绵绵在王府中住了有一段时日,偶尔见到谢云州,他向来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做派,日日微笑示人。
此时,他眉头紧皱,投向黎绵绵的目光中透着狠厉,沉声道:“李嬷嬷,你莫不是老糊涂了!从哪里寻来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不待李嬷嬷回答,黎绵绵便壮了胆子,学着他的样子,皱起眉头,理直气壮地呛他:“这老人家去找村医,我便是村医,所以我来了,有什么问题?”
桃花眼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谢云州冷笑一声:“那姑娘权且试试,若医不好,便请姑娘上路吧!”
黎绵绵朝马车走过去,还不往回嘴:“少瞧不起人!”
登上马车,她俯下身迅速查看了皇后娘娘的伤口,沉吟片刻,手摸进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朝伤口刺去。
谢云州见她掏出小刀,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若说看到伤口之前,黎绵绵还惦记着要把戏演全,此时见了皇后娘娘的伤势,她确是有些急了。
这谢云州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若再晚片刻,恐怕皇后娘娘就真的要香消玉殒了。
是以听见谢云州的怒喝,她手上依然不停,毫不犹豫地划开伤口,回嘴颇有些真情实感:“自然是挤出毒血!”
黎绵绵在伤口上划出小小的十字口,紧接着按住十字口中央,手上用力,挤出几股已经变黑的血液,回头问道:“有没有酒?”
身后的婢女很快递上一壶酒来,她仰头灌入口中,却并未咽下,而是含着酒低下头去吸吮皇后娘娘的伤口,吸出毒血,又连着酒一同吐出。
连续吸了几口,眼见那吐出的血液颜色已经不再发黑,她停下来,从袖中掏出一枚紫黑色的丹药,欲喂进皇后口中。
见她掏出丹药,谢云州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质问:“这是什么!”
黎绵绵心中焦急,这人戏做得太全,实在耽误她救人。
“紫金丹,专门解毒的丹药!不然你以为把毒血吸出便能解毒了吗!”
谢云州迟疑一下,还是放开手,看着她将那丹药喂皇后服下。
皇后仍未醒转,只是脸色已渐渐恢复过来,呼吸也不再急促。众人见状微微放下心来,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真有几分本事。
黎绵绵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交待道:“好了,现在毒已经解了。只不过这人身子尚且虚弱,需要吃几个月药膳补补身体,你们便请人给她做药膳吧!”说着,她便跳下马车欲回村子。
没走两步,她的眼前果然多出一只手,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姑娘请留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家夫人还未醒来,况且这偏僻山村,难以寻到会做药膳之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随我们一同走吧。”
谢云州说着状似请求的话,语气却不容置喙。
黎绵绵环顾四周已将她包围的侍卫,低下头叹息道:“恐怕我不同意也不行了吧!我好心来救你家大人,你却如此行事。真是东郭先生与蛇,吕洞宾与狗!”
一个侍卫登时大声呵斥:“大胆!无知村妇!你可知这位大人是谁!你竟敢……”
说到一半,谢云州抬手打断:“姑娘深明大义,在下不胜感激。”
他看看眼前娇小的少女,回过头望望车队,问道:“姑娘可会骑马?”
黎绵绵自然地摇头:“不会。”
谢云州沉吟片刻,指了指皇后娘娘的马车:“你便坐这辆吧。”
李嬷嬷大惊,伏在他耳边低声耳语道:“这无知村妇怎能与皇后娘娘同乘一车,若惊扰凤驾可怎么是好,不若让她与老奴共乘……”
未待她说完,谢云州便沉声打断:“李嬷嬷,如今皇后娘娘尚未醒转,若是路上有什么紧急情况,这女子在车上也好及时处理。”
谢云州做戏周到极了,亲自盯着她上了车,又吩咐左右侍卫盯紧她,才回到车队最前方。
李嬷嬷行至他身旁,低声问:“王爷,我们可是要回宫?”
谢云州沉思片刻:“回宫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恐怕对皇后娘娘身体不利。这里离行宫更近,不若先去行宫将养身体,更稳妥些。”
“王爷所言极是。”李嬷嬷点点头,默默退至后方。
“起驾!”
黎绵绵坐上了马车,待马车开始行进后,莹白的手指探入软垫下,摸出一块手绢塞进怀中。
那手绢上暗红一片,赫然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紧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微风吹过,她才觉出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了,此刻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马车角落的玉兰花上,暗叹谢云州谋划果然周到。
玉兰花摆放在此有两个作用,一来为了吸引蛇类,怕单有玉兰花不够,还在软垫下加了染血的手帕。蛇类最喜血腥味,这样一来,定会将预先准备好的毒蛇引来。这便是玉兰花的第二个作用,为了遮盖血腥味。
谢云州此人心思细腻,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二人的关系,竟想出这样的计策将她送入这局中。
方才在人前,黎绵绵虽强作镇定,还能与他打打嘴仗,其实整颗心一直七上八下。此刻上了马车,她知道这出戏已经成功了,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轻轻把头靠在车上,黎绵绵叹口气,心中暗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已上了贼船,拼死也要撑下去了!
避暑行宫临湖,在炎炎夏日中也清凉宜人。微风拂过,掀起宫内纱帘,隐隐露出纱帘后一身白色中衣的女人。
这女人正是皇后,此时,皇后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地靠坐在床榻上。
纱帘外,谢云州低着头:“皇后娘娘,微臣办事不力,竟害得皇后娘娘遭此大劫,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虽醒转,但身体还有些虚弱,气若游丝道:“六王爷,此事怪不得你。况且要不是你当机立断,着李嬷嬷去寻大夫,恐怕本宫……咳咳咳”说到一半,皇后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皇后咳嗽还未止住,微微抬起手,身旁的李嬷嬷会意:“六王爷,皇后娘娘刚刚醒转,身子还不爽利,需要休息。”
谢云州拱手告退:“那微臣便不打扰娘娘休息,还请娘娘多多保重身体!”
听见关门声,皇后缓缓支起身子,一旁的李嬷嬷见了,赶紧来扶她躺下。
“娘娘,您慢些。”
皇后拉住李嬷嬷的手,老嬷嬷立刻会意,俯下身将耳朵凑近她嘴边。
“李嬷嬷,本宫听说,六王爷派你去找的村医?”
“回皇后娘娘,正是。”李嬷嬷微微点头。
皇后轻笑一声:“六王爷心思细腻,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同本宫一起随嫁入宫的嬷嬷。六王爷知道本宫信任你,怕派别人去引起本宫怀疑,故意让你去找村医来。”
李嬷嬷已明白皇后的意思,低声耳语:“老奴派人去查查那村医?”
皇后闭上眼睛,微微点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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