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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六王爷的那伙人真真是心细如发,除了六王爷与贼人搏斗时留下的痕迹,余下的,竟什么也未曾发现。
大理寺的人足足搜寻了一月,终于在一处极不起眼的树杈处,发现了一条边缘参差不齐的黑布条,像是衣裳上勾下来的。
巧得很,这块黑布条上,恰好记有十一皇子谢云峰手底下的暗卫编号,按道理来讲,只这一块布条,很容易被有心人模仿栽赃,做不得证据,更定不了谢云峰的罪。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恰在此时,大理寺又查出中秋宴上马匹受惊一事,是谢云峰在马匹上做了手脚。
皇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决定严惩谢云峰,以儆效尤,当日便将谢云峰下了大狱。
十一皇子是周贤妃所出,而这周贤妃的生父,乃是身负赫赫军功的周穆将军。
十余年前攻打陵安,正是周穆将军挂帅出征,周穆将军深谙行军用兵之道,仅用一年,便攻下陵安。
自此,周穆将军在洛川名声大噪,虽有功高盖主之嫌,但周家毕竟树大根深,而且周穆将军忠心耿耿。
是以皇上虽心中有些嫌隙,却也对周家保持了一个观望态度。
此番谢云峰出了此事,周贤妃不惜抬出母家的赫赫军功,求皇上放谢云峰一马,两人虽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但皇上也的确未下旨处置谢云峰。
众人皆猜测,皇上大约是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暗中支持谢云峰的臣子们也有些摇摆不定,摸不准皇上的心思,是以均抱持着隔岸观火的态度。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众人众说纷纭之时,周贤妃的母家倒了。
军机处总督傅恒大人查出周穆将军暗中集结周家军,意图造反之事,皇上震怒之下,下令灭了周家满门。
周贤妃短短一月,遭受数重打击,急火攻心之下,竟然疯了。
自此,再无任何人为谢云峰求情,不过谢云峰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有意绕他一命,不料傅恒又上奏皇上,称谢云峰与周穆造反之事也有牵连。
自此,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处死谢云峰。
谢云峰被判了即日问斩,昔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十一皇子谢云峰,死后竟连尸首都无人去收,落得个被野狗分食的下场。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洛川,谢云州听闻此事之时,闲来无事,正在王府鱼池边喂鱼。
阿仁火急火燎地来向他禀报此事:“王爷,听闻十一皇子死前还在高呼有人陷害他呢!”
谢云州随手撒了一把鱼食,看着鱼群迅速朝着鱼食游过来,鱼食不少,但鱼群更多,是以争抢得激烈。
阿仁见主子半晌未有反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到鱼群挤破了头抢鱼食的一幕。
有的鱼被挤得狠了,便拿嘴去叼旁边的鱼,旁边鱼的鱼鳞都被叼得脱落了几块,露出白森森的鱼骨来。
谢云州看了一会,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连鱼都晓得,想要的东西,得抢。要怪,便怪那让他背了黑锅的人,想将他赶尽杀绝吧。”
谢云州手中拿着鱼食,状似认真地看着鱼塘,心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虽猜到四皇子定不会留下谢云峰的命,却没想到他做的如此绝,更没想到的是,军机处总督傅恒,竟被他拉拢了去。
傅恒此人,掌管整个军机处,位高权重,若能得他相助,夺嫡可说是成功了一半。
但偏偏傅恒却极厌恶拉帮结派那一套,对任何一位皇子的示好都保持着礼貌而又冷淡的疏离,至今没有站队。
谢云州有些想不通,四皇子究竟是如何拉拢了傅恒。
……
此番,谢云州倒的确猜错了四皇子,四皇子本不想要了谢云峰的命,更没想过要扳倒周家。
他拿了周穆的一点小把柄,给了傅恒,要傅恒出面,挑出周穆的这一点小错,逼着皇上处置谢云峰,却不会处置得太重,届时,他好方便挑唆谢云峰,与他合力,除掉谢云州。
按理来说,谢云州已自请出宫,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他出了宫,竟在百姓中声望极高,朝臣之中也不乏欣赏他的,觉得可惜。
皇上病了,他又以重伤为代价请来了医仙,使得皇上也对他另眼相待。
是以四皇子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也容不得他。
中秋宴上一番计划,却失败了。
四皇子便又想出其他办法,打算与谢云峰合力,借着周穆将军的力,让谢云州永无翻身之日。
这个计划,显然已实施不得了。
……
四皇子宫中。
小厮敲门而入,恭敬地将手中纸条递到谢云升跟前。
“谁送来的。”
“是傅总督差人送来的。”
谢云升本伏在案上写着什么,闻言停了笔,凤目微抬:“送来时可说了什么?”
小厮头都不敢抬,嗫喏道:“说,说若是四皇子日后想见傅总督,大可光明正大的去军机处。”
谢云升皱紧眉头,扔下纸笔,一把扯过纸条,将纸条展开,越看面上郁色越重。
看罢纸条,谢云升咬着牙将纸条扔进烛台,小小的纸条霎时被火舌舔舐殆尽。
凤目中的怒意比跳动的火光更盛,他没想到,他捏了傅恒那样大的一个把柄,傅恒竟还敢摆他一道,借着替他办事,除掉周家。
此时还如此明目张胆地送信来给他,信上写的冠冕堂皇,竟说什么他以为还是除掉十一皇子,不留把柄为好。
呵,传信是假,故意说些引人误会二人关系的话,让“四皇子欲拉拢军机处总督”这个消息传遍洛川,传到皇上耳朵里,才是真!
如今,傅恒手中也捏了些他暗害周穆将军的把柄,即便他想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将收集好的证据呈给皇上,皇上恐怕也会怀疑他是拉拢傅恒不成,暗中陷害。
思及此,谢云升一把捏碎了手中茶盏,锋利的碎片割入了他的虎口处,温热的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案上,他却无动于衷。
傅恒,真是个老狐狸!
小厮看着他的手,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取了药,上前帮他包扎伤口。
谢云升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由小厮摆弄他手上的伤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能看得见他的眼珠正不停转动,显然,他心绪乱及。
不消片刻,眼珠蓦然停止了转动,谢云升缓缓睁开眼睛,眼里尽是胜券在握之色。
如此老谋深算的一个人,又位高权重,若不能为他所用,不若趁早除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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