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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让她再说下去，黎绵绵慌忙打断她，将写好的醒酒汤的方子交给小德子去煎，自己上前几步硬着头皮扶住她的臂弯，几乎是架着她往寝殿内走。
梅贵妃挥舞着手臂挣扎:“不走！我不走！不对，我现在是贵妃了，要说本宫，本宫没醉！本宫不走！”
黎绵绵没有办法，只好柔声安抚她:“娘娘自然是没醉的，地上凉，微臣扶娘娘回寝殿休息片刻，再慢慢说。”
毫无章法的挣扎终于停下，梅贵妃皱着眉头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赤着的足，思索几秒，点头同意了，“好，本宫便听黎太医的，我们回寝殿里去说。”
好不容易把梅贵妃放到床上躺好，黎绵绵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随手擦了汗，她便打算去打盆温水来替梅贵妃擦擦身子，刚一转身，袖子便被人扯住。
醉中的梅贵妃像个孩子，她把被子盖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动人的眼眸，黑眼珠水润润地盯着黎绵绵。
见黎绵绵回头看她，她松开拉着黎绵绵袖子的手，勾勾手指示意黎绵绵附耳过去。
“黎太医，你别走，天黑了，我害怕。”她的声音细弱蚊蝇，一双乌黑的眼珠还透过被角四处张望，似乎真在害怕什么似的。
黎绵绵拍着她的手安抚:“娘娘别怕，我不走。”
梅贵妃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又拉着刚直起身的黎绵绵弯下腰去，伏在她耳边，刚要开口，却顿住了，想了想，将两手在她耳边拢起，像小孩子之间讲悄悄话一般。
“我呀，害死过谢瞻的孩子，那孩子还小，才五六岁，小小的，软软的，我怕他耽误云冉的前程，抓到机会，就把他毒死了。”
黎绵绵听完这句话，浑身一震，鸡皮疙瘩瞬间爬了满背。
此等宫廷秘辛，哪是她一个小小太医能听的。
慌乱间，她突然想起了曾有八卦的宫人对她讲过的，一桩关于梅贵妃的“奇怪习惯”。
传言梅贵妃酒量奇差，很讨厌饮酒，偶尔喝一次，定会喝得酩酊大醉。
而第二日酒醒了，梅宫内所有留在寝殿内伺候的，还有守在殿外的婢女太监全都会被换一个遍，至今无人知晓这是为何，只当是得宠妃子的一点恃宠而骄。
也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换掉，她一直没封过掌事宫女，也没有什么心腹宫人。
想到这个“奇怪习惯”，黎绵绵意识到，那些“被换掉”的宫女，也许是被梅贵妃秘密处理掉了。
黎绵绵不动声色地扫一眼梅贵妃，她面上是一派如稚童一般天真的神色。
她大胆猜测，梅贵妃是因为醒了酒会不记得自己昨夜对谁说过些不该说的话，所以才要除掉殿内殿外所有的宫人。
思及此，黎绵绵猛地直起身来，:“娘娘，微臣去瞧瞧醒酒汤怎么这样慢。”
梅贵妃的目光由茫然转变成惊慌，惶急地开口:“黎太医，我害怕…”
“娘娘别怕，微臣这就去叫宫女来陪您。”黎绵绵避开她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匆忙出了寝殿。
去煎醒酒汤的小德子恰好跑回来，看她出来，急忙问她:“黎太医，娘娘怎么样了？”
“娘娘已无大碍，喝下醒酒汤大约就能睡了。”
“那就好。”小德子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迈步便要进去。
黎绵绵下意识地拦住他，小德子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她:“黎太医，怎么了？”
黎绵绵仔细看了他一眼，他还很年轻，不过十三四岁，面颊上甚至还有些稚气，拦住他，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年轻的生命如此轻易地，因为深宫中的这点腌渍事逝去。
小德子见她拦住自己，先是疑惑，紧接着面上显出担忧，小心翼翼地问道:“黎太医，是不是娘娘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贵妃娘娘已经更了衣，歇下了，你进去不大合适，不如换个婢女进去伺候吧。”黎绵绵微笑着解释。
幸而小德子年纪小，心思单纯，信了她的话，笑道:“还是黎太医想得周到。”
一旁的宫女接过小德子手中的托盘，施施然进了寝殿。
黎绵绵看着宫女的背影，头皮一阵阵发麻，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活佛，更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所有人。
目送宫女的背影消失在门边，黎绵绵又对小德子叮嘱道:“你再去小厨房煎一服醒酒汤来吧，贵妃娘娘喝了不少，我担心一碗不够。”
“是，奴才这就去。”小德子应了声，转身便要出门。
黎绵绵又叫住他:“等会回来，你把醒酒汤放在门外就好了，若贵妃娘娘已经睡下，便不必喝了。”
交代好了，黎绵绵捏紧的心脏稍稍放松一些，叮嘱几句宫女好生照顾梅贵妃，便出了门。
她走出梅宫，却没回偏殿，而是朝小厨房走去。
甫一进门，便见到灶台一角点着一根蜡烛，微微跳动的烛光，仅能照亮那一丁点地方。
她走过去，小德子正蹲在地上生火。
察觉到身边的人影，他抬起头来，看见她，疑惑地问:“黎太医可还有什么吩咐？”
“今日我来过这里的事，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小德子面上的疑惑更盛:“为何？”
黎绵绵搬出早就想好的那套说辞，故作高深道:“实不相瞒，你也知道，我最初是靠着救了皇后娘娘的姓名，才有幸入宫。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斗了许多年，自然有些积怨，我经常来替贵妃娘娘瞧病的事情，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她很不高兴，白日里也就算了，若她晓得我三更半夜也赶来这里，定会惩罚于我。”
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黎绵绵瞥一眼小德子，他果然流露出信服的神色。
黎绵绵赶紧趁热打铁，总结道:“所以，我来过这里这件事，不止不可以告诉贵妃娘娘，任何人你都不能告诉，记住了吗？”
小德子用力点点头，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黎太医，你放心吧！奴才谁也不会告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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