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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她孤零零地死去,宫人前去通禀梅贵妃的死讯时,皇上正与卫贵人在御花园赏花,卫贵人一双柔荑素手涂着艳红丹蔻,执起一颗葡萄,风情万种地喂入皇上口中。
皇上并未前来,吃下葡萄,随口下了旨,即日将梅贵妃风光大葬。
深宫中的女人,为了皇上的宠爱,为了儿女的前程,费尽心机争来斗去,坏事做尽,除了弄脏自己的手,到了最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黎绵绵给采买的宫人塞了银子,托他替自己带了两沓纸钱,在角落偷偷烧了,权当祭拜有过短暂相处的梅贵妃,和那个她不曾见过的,被梅贵妃害死的可怜孩子。
梅贵妃的丧事办完,用不了多久,便是皇上的生辰。
天子的生辰,自然要办得声势浩大,皇上宴请四方宾客,在未央宫大摆宴席,所有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具可参加。
黎绵绵作为御医,便也需得前去参加宴席,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去。
宴席当晚,她随意套了一身衣裳,挽了个单螺髻,还没等出门,就被冯长缨叫住:“绵绵,你等等。”
回头一看,发现她手中捧着一套嫩粉色襦裙,她把襦裙往前递了递,示意黎绵绵换上那套。
黎绵绵从她手中接过叠得板板正正的襦裙,抖落开,发现那纱裙袖口与裙摆处皆用金银丝线绣出大朵大朵的花,真真喜庆至极。
“我不要穿这个,我是去参加皇上寿宴,又不是去选美。”黎绵绵将纱裙塞回冯长缨手中,转身便要走。
“绵绵,你若穿得太过素雅,皇上会认为你不够诚心与他祝寿,必须要打扮得艳丽才行。”
黎绵绵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才接过衣裳,打算回去换了。
这襦裙实在繁复,左一层右一层的,烦人得紧,吭哧吭哧穿到最后一层,系腰间的扣子时,黎绵绵的手指摸索片刻,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她竟系不上扣子了!
憋着气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系上,这头急得她面红耳赤,那头冯长缨在门外等了半天,忍不住敲门:“绵绵,还没好吗?”
“就快了!就快了!”
门外安静了片刻,不确定地问:“绵绵,你不会是,系不上扣子吧…”
黎绵绵骤然被拆穿,顿住动作,认命地打开门,面红耳赤地嗫喏着:“长缨,你帮我扣一扣吧。”
冯长缨看一眼她腰间炸开一小块的裙子,想了想,“你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黎绵绵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冯长缨手中拿着一块白色长方形的布片回来了。
“这是什么?”
冯长缨将布片抖落开,布片两端还有两条系带,“把外衫先脱掉,我帮你勒一勒。”
这白色布片竟是古代的“束腰”。
还没等黎绵绵仔细观察一番这“束腰”,腰间便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哇哇直叫。
“疼疼疼疼,轻点轻点…”
冯长缨丝毫不为所动,直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感觉肋骨马上就要断了,泪花都含在眼圈,才猛地一拍她的腰,满意道:“好了。”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裙,冯长缨抓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又把她按在镜子前,拆了单螺髻,重新编了个精巧灵动的飞仙鬓。
冯长缨扶着她的肩头,仔细打量一番镜中的少女,虽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过于清澈无辜,显得少了些柔媚风情,但也称得上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好了,去吧。”
换衣裳耽误了许久,赶到未央宫时,众人已到得差不多了,靠近皇上的位置都被占了,这倒正和她意,黎绵绵喜滋滋地进了大厅,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头一次参加如此大型的宫宴,黎绵绵好奇地打量了一圈,高台之上有两个宽大气派的座位,想来是留给皇上和皇后的。
稍往下些想来便是皇子们的座位了,黎绵绵扫了一眼,这些位置中,有一个座位是空的,再仔细看看,原来是四皇子还没有来。
黎绵绵撇撇嘴,四皇子倒不像如此不守时的人,兴许又被皇上派出去了吧。
再往下,黎绵绵看到了谢云州,他穿了一身绛紫色华服,衣裳上绣着不甚显眼的暗纹麒麟,被未央宫的灯火一照,微微闪着光泽,他似乎注意到了黎绵绵的目光,却未有半分回应。
“皇上驾到——”宫人尖细的声音拉着长调高声喊着,有些喧闹的宫殿霎时安静下来。
皇上与皇后娘娘坐上高台之上,按照惯例十分无趣地寒暄。
寒暄结束,皇上正要落座,倏地一扫周围,一眼便注意到了四皇子空下来的座位,“云升怎么还没来?”
众皇子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道缘由,皇上面露不悦地面拧眉:“这孩子越来越不懂分寸了,等他来了,定要好好罚他几杯。”说罢,便挥挥手示意一旁的宫人开席。
台上美艳的舞姬为皇上献舞,各式美酒佳肴流水一般端上桌,看得黎绵绵直流口水,期待着饱餐一顿。
可是她的“束腰”实在勒得太紧,吃了没两口,呼吸都吃力起来。
“呼……”黎绵绵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悻悻放下手中筷子,看着桌上没吃几口的吃食,心中哀叹:别了,美食,今日状态不佳,改日再来品尝你们吧。
又坐了片刻,黎绵绵意识到,自己那两口都吃多了,胃勒得难受,感觉食物一直卡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有点想吐。
抬眼扫扫周围,众人都在专心观赏歌舞,黎绵绵悄悄站起身来,踮起脚尖溜了出去,却没留意到这一举动,被坐在上首的华服男子尽收眼底。
黎绵绵捂着阵阵翻涌的胃部,随意溜达到未央宫外不远处的假山石处,想着赶紧消化消化,也好不这么难受。
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伴随着男子明显紊乱的呼吸声。
黎绵绵自上次在皇后娘娘宫中遇到刺客,便长了心眼,知道这样的时候,万万不能过去凑热闹,要躲得远远的才好。
正当她提着裙角,踮起脚尖准备离开假山石的时候,突然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傅统领,您醉了。这边走,奴才扶您去休息。”
听到“傅统领”三个字,黎绵绵的脚步顿住,犹豫片刻,贴在假山上凝神听起来。
“不,不必,我自己能走。”傅谨安的声音喘息声极重,听起来像是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傅统领,还是让奴才扶着你走吧。”
听这男子说的话,像是个宫人,但他的语气,却不像下人对待主子,反而有些不容置喙的意味。
这事情不对劲。
黎绵绵意识到这一点,急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目光下意识地四下寻找,恰好看到一块脱落在地的假山石,安静地躺在她脚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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