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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着是凑合,马车的条件,自然是比不得皇家的马车宽敞,坐榻上连软垫都没铺。
“王爷,我累了,恕我不能再陪王爷谈天。”
黎绵绵实在不想再理他,也顾不得许多,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气鼓鼓地侧过身,背对着他躺在了有些狭小的榻上。
刚躺下来时,她还有些生气。
马车一颠一颠,黎绵绵折腾了一夜,也的确是累了,没一会,竟真的睡着了。
听着少女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薄唇勾起一抹笑意,谢云州轻轻撩开车帘,小声吩咐:“慢些吧。”
黎绵绵本以为谢云州会带她直接回德音寺去,一路上也未曾细看,马车颠簸了足足两日,她竟远远地看见了洛川城门。
“王爷,我们不去德音寺了吗?”
“黎姑娘失踪的消息,本王已经禀报了皇上,如今黎姑娘平安归来,自然要回禀皇上一番。”
黎绵绵点点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倏地有些紧张。
“王爷,若皇上得知我去了陵安,会不会对我有所怀疑?”
谢云州狐疑地看她一眼,理所当然地问道:“黎姑娘去过陵安?本王明明记得,是从悍匪手中,千辛万苦救下黎姑娘的。”
黎绵绵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可是去陵安的路上,我们一路被追杀,定然是绑架我的四皇子手下,将此事禀报了四皇子,我这样说,若被他拆穿…”
谢云州拧眉,面上不见忧色,反而更加狐疑:“四皇子?他安排了手下混入了皇家通缉的一群悍匪中?还将重要通缉犯的行踪隐瞒不报?”
他真是个老狐狸。
黎绵绵这才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担心四皇子会拆穿黎绵绵的谎言,因为四皇子做的那些事,也尽是上不得台面的。
尽管知道她在撒谎,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但四皇子定然会因为此事怀疑上她,届时,她在宫中的处境,依然危险至极。
看她满面愁容,谢云州屈指弹上她的额头,黎绵绵捂住额头痛呼一声,气呼呼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他。
谢云州微微一笑:“傅恒的确是给皇上留下了很大的一个烂摊子。前有大唐不肯善罢甘休,后有陵安养精蓄锐,蓄势待发。依本王看,即使没有黎姑娘的药膳,皇上日夜操劳,也是时日无多。”
黎绵绵一愣,心思瞬间百转千回。
若皇上身死,她和师傅,对于谢云州来说,就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届时……
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谢云州用指尖敲了敲小几,示意她回神。
“本王向来说话算话,从怡山回来的马车上答应了黎姑娘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黎绵绵脑子里本就乱七八糟,一团乱麻,听了他这话,那团乱麻简直被搅成了浆糊。
从怡山回来的马车上,他是说她醉酒的那一次?
她自以为已经回忆起了那天两人说过的所有话,但此时却被他一句话打蒙了。
他那天,答应了她什么事情?
黎绵绵想了半天,仍然毫无头绪,正想问个清楚,马车便停了下来。
夏陵掀开车帘,恭敬道:“王爷,黎姑娘,我们到了。”
……
奢华的宫殿中,谢云升坐在案前,紧盯着立在殿中央的少年,一双凤目满是阴霾。
“你说,你失败了?”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却什么也没说,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下去。
“请四皇子责罚。”
这少年,正是追杀了傅谨安一路的澜庭。
内敛的少年牙关紧咬,乌黑的瞳仁不停收缩,瞳孔中满是恼怒与不甘。
谢云升恨不能现在就一刀将他斩于殿前,以解心头之愤。
但是,杨君迟迟没有新的消息传回,连他按耐不住传给杨君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谢云升意识到,杨君八成出了意外。
澜庭回禀他,称追杀傅谨安的途中,见到傅谨安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听他的形容,这少女,极有可能是失踪的黎绵绵。
难道,是傅谨安为了救出黎绵绵,杀了杨君?
傅谨安的身份想必十分特殊,如此非常时期,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折损一名想澜庭这样的高手。
谢云升闭上眼,敛去满目阴鸷,轻轻一挥手:“你起来吧。”
澜庭不发一言,缓缓站起身。
宫人匆匆忙忙跑进殿中:“四皇子殿下,六王爷与黎太医,一道回宫了。”
谢云升猛地睁开眼,眸中罕见地出现一丝诧异,低声重复一遍:“黎太医,回宫了…”
凤目扫向下首的澜庭,沉声吩咐:“想办法混进那伙悍匪中,务必打探清楚杨君的具体情况。”
听到“杨君”的名字,澜庭猛地一震,眸中现出痛苦的神色,呆立半晌,方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是!”
……
直到傍晚,澜庭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牌。
那块玉牌,是杨君送给他的。
澜庭是杨君捡回来的孩子。
自他有记忆起,家中就穷得揭不开锅,他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在他九岁那年,家里连买米的钱都没了。
为了养活弟弟妹妹,爹娘趁他饿得昏过去,把他绑了,卖给人贩子,换了一袋大米。
他在铁笼子里醒过来时,又饿又怕,像个受惊的小兽,疯狂撞击笼子。
他只是个瘦小无力的孩子,怎么可能撞得破铁笼子,但他没有片刻停歇地,撞了一个时辰,撞得满头是血,仍不肯停下来。
百姓的日子难过,家家都穷,人贩子见惯了被爹娘卖过来的孩子,不过像他这样倔强的,确是头一次见。
人贩子对他没有丝毫同情,拎起皮鞭就朝他的笼子走过来,其他孩子吓得闭紧了双眼,瑟缩着不敢再看。
而他,在笼子被打开的一瞬间,仗着身量娇小,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从人贩子腋窝处猛地钻了出去,朝街边的小巷子里冲过去。
他只有九岁,太小太小了,跑出没多远,就被人高马大的人贩子提着衣领拎起来。
他在空中仍然不停蹬腿去踢人贩子,人贩子恼羞成怒,一把把他扔在地上,手中的皮鞭高高扬起。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闭上双眼,倔强地昂起头,用一双满怀恨意的眼睛瞪着人贩子。
也因此,他有幸亲眼见到,在人贩子的手中的皮鞭即将落在他瘦小的身躯上之时,一只略显清瘦的手,一把握住了极速下落的皮鞭。
那一年,杨君刚刚十六岁,尚是个少年。
“你这臭小子!少多管闲事!”人贩子说话时,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澜庭厌恶地皱紧了眉头。
杨君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看向趴在地上,形容狼狈的澜庭:“小子,要不要跟我走?”
澜庭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瞳仁很黑,黑得像墨水,彼时尚年幼的澜庭,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
他看着那墨水一般漆黑的瞳仁,竟然隐约觉得,里面含着一丝欣赏。
小小一只,伤痕累累的孩子,拧着眉煞有其事地思考半晌,郑重的点了头。
杨君从兜里掏出两块碎银,随手扔给人贩子:“不用找了。”
人贩子凶神恶煞的脸乐开了花,脸上的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狗腿地凑上来:“这位小爷,您是来挑选家仆的吧,我们这儿还有许多身体健康,干活麻利的孩子,您再看看?”他指着关孩子的铁笼子,热情地介绍。
澜庭有些紧张地看了杨君一眼,在他看来,杨君挑中他,是因为他与众不同。
他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急需有一个人来给予他肯定,即使那个人,是今日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但这个陌生人,毕竟刚刚救了他。
忐忑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在澜庭眼里与天神无异的人,看也没看铁笼子,一把推开凑在他眼前的人贩子:“不必,我只要这一个。”
纵然已过去了近十年,澜庭对于他与杨君的初遇,仍然不能忘怀。
对于他来说,不管是俗世里的英雄,还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均无法与杨君相提并论。
杨君,是配得上任何溢美之词的存在。
他是因为杨君,才会坐在这里,效忠于四皇子谢云升。
但是,在杨君遭遇了重大的打击之时,他竟没能陪伴左右。
思及此,握着玉牌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澜庭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在杨君被派去行刺谢云州的同时,澜庭被派去收集十一皇子对马匹做手脚的证据,同时伪造了证据,将四皇子派人行刺的屎盆子扣到十一皇子头上。
从前,他们也有过分开行动的时候,但杨君武艺高强,思维敏捷,从未出过纰漏。
偏偏那一次,他栽在了六王爷谢云州手中。
等澜庭办妥一切赶回来,杨君的容貌被太医黎绵绵所毁,右手被六王爷谢云州所废,性格大变。
他被四皇子关了禁闭,整个独自窝在房间中,连他也不肯见。
澜庭担心他,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多方打探,得了一本左手剑谱,趁夜溜去了杨君的院子,偷偷放在了杨君书架上。
后来也的确如他所料,杨君开始练习左手用剑,短短几个月,就恢复了大半的水准。
四皇子重新重用了他,澜庭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去执行的第一个任务,竟然就出现了意外。
杨君失踪了,恐怕凶多吉少。
喉头涌出一股腥甜,被澜庭强行咽下。
这一切,全都拜谢云州和黎绵绵所赐,若不是他们,杨君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一定,一定要给杨君报仇。
黑暗中,少年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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