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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莫名其妙的梦，结束得也算是简单粗暴。
一盆凉水兜头泼在脸上，轻易终结了这场无比漫长的梦。
飘散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上，澜庭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阴暗潮湿的地面。
这是哪里？
半眯的眼睛骤然睁大，澜庭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动了几下，耳边传来铁链碰撞间发出的脆响。
响声搅散了一团浆糊般的大脑，澜庭这才意识到，他的双手，被铁锁链吊在头顶，根本动弹不得。
原来他，还被困在人贩子的笼子里，那一切，果然是梦吗？
澜庭自嘲地笑了笑，太想要逃出去，竟然在梦中，也梦见有人来救他出去。
想到梦里那个于他而言与天神无异的人，澜庭的心脏措不及防地抽搐几下，彻骨的疼痛几乎将他淹没。
“喂！起来！”
头顶传来男子满是不耐烦的声音，澜庭还未从那场无比真实的梦中抽离出来，却还是听话地抬起头。
这是在人贩子手中形成的条件反射，如果他不听话，浸过辣椒水的鞭子立刻就会落在他身上。
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澜庭黑眸里的茫然瞬间散开，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
站在他面前的人，眉头紧皱，满脸不耐，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下水道里肮脏的老鼠。
但是那张脸，却是他在梦中看了无数遍，无比熟悉的。
本以为只是一场幻梦，然而梦中的谪仙，此刻就出现在他面前，澜庭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张口便是急切地恳求：“求求你！带我出去吧！”
含着滚烫热切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人，他一定会像梦里一样，把自己从这个肮脏可怖的地方救出去吧。
然而那人，并未回应他的急切。
他冷笑一声，不屑道：“你能不能出去，要看大人的意思。”
什么意思？大人，是谁？
满心的热切措不及防地被泼了凉水，澜庭眸子里的热度急速退去，还没等问出满腹的疑问，笼子木质的栏杆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黑色鹿皮靴，秋香色蟒袍，澜庭缓缓仰起头，一路朝上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张脸上时，整颗心脏都被狠意塞满。
那双掩藏不住狠厉的凤眼，已经深深刻在澜庭眼底。
四皇子谢云升，明明他应该已经死了，明明是被自己亲手杀掉的，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乌黑的瞳孔不断收缩，澜庭不敢置信，是因为他什么也做不好，他的天神才不愿意理会他吗？
一定是这样的。
他要像那个人证明，他不是个废物。
澜庭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控制不住地拼命挣扎。
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滴在他脸上，澜庭毫无所觉，仍然怒吼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
狠意把他团团包裹，他避无可避，只能直面这让人窒息的狠，无处发泄的情绪从嘴角溢出，澜庭疯狂地大喊着：“杀了你！杀了你！谢云升！我要杀了你！”
“咯拉”一声脆响，铁制的锁链碎裂。
不再受到桎梏，澜庭乌黑的瞳仁变得血红，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挂着癫狂的笑意，双腿朝着眼前几步之遥的“四皇子”冲了过去。
“四皇子”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曾于无边的绝望中救了他的人。
看着吧！我马上就可以杀了他！看着吧！我不是个废物！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然而那个人的目光，半分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那人用颤抖的手臂拔出长刀，锋利雪亮的刀尖所对准的，竟然是他。
“别，别过来…”
澜庭的动作慢下来，茫然地看着那人，他似乎，在害怕自己，为什么？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那个人。
“唰”
在他短暂走神的时候，长刀划破了他的胸口。
澜庭站在原地，缓缓低下头，伸手摸上胸口处不断涌出的黏腻血液。
鲜活的生命力与血液一同急速流出了少年瘦削的身躯。
澜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咣当”一声砸向冰冷的地面。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澜庭想不通。
但是…能死在他手里，也不赖。
少年唇角挂上一抹笑意，慢慢合上眼睑。
……
明大人午时赶到了江宁，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十分敬业的奔赴大狱。
谁能想到这人犯不止张嘴就喊着要杀四皇子，还天生怪力，连铁质的粗锁链都挣断了，像个疯子一样朝他扑过来。
幸好他福大命大，在狱卒的掩护下，终于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大狱。
明大人手脚发软，扶着大狱的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人犯被狱卒砍了一刀，已经仰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明大人！”
身前传来男子清越的声音。
明大人转头，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这才看清朝他走过来的男子，正是六王爷谢云州。
明大人强撑着直起身子，正欲躬身行礼，手臂便被端住。
“明大人不必多礼。”六王爷满脸歉意望着他，“这人犯自从被抓回来，精神就出了些问题，都怪本王思虑不周，没有提前派人通知大人，才害得大人遭此劫难。”
明大人担心谢云州会有所准备刻意，刻意没有通知，一到江宁就直奔大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又能怪得了谁？
思及此，他的冷汗又滴了下来，边擦汗边连连摇头:“无妨，无妨。”
谢云州笑得温柔:“幸好明大人宽宏大量，不计较本王办事不周到。”
明大人闻言心虚得很，配合着他尴尬地笑了几声。
谢云州朝大狱里望了望，犹豫道:“明大人，现在人犯已死，不知皇上那边如何交代？”
还什么也没有审问，就为了保命，把人犯给杀了。
明大人为官数十载，自然清楚，这种话是不能对皇上说的。
明大人沉吟片刻，笑道:“方才，这人犯已经亲口承认是他杀了四皇子殿下，微臣自会去回禀皇上的。”
谢云州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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