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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六王爷，竟是想让他去太子身边，做个暗线。
六王爷站在他面前，轻摇手中折扇，笑容清朗和煦：“当然，最终选择权，在先生手中。”
林泽看他半晌，摇头轻笑，他似乎永远也看不透六王爷，看不透那被他深深掩藏在笑容底下的真实情绪。
“我既然选择了王爷，一切便全凭王爷吩咐。”
得益于六王爷的安排，他十分顺利地进了东宫，不出一年，他就凭着过人的聪敏才智，一跃成为太子最为信任器重的门客。
太子是个暴虐的庸才，但是六王爷下令，要他掏心掏肺，尽全力辅佐太子。
初时他不甚理解，后来逐渐明白了，让这样昏庸的新帝登基，才更方便于六王爷的行动。
时间一长，他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其实他真的只是太子手下的门客吧。
直到六王爷传了密信，要他想办法换掉太子刚从民间搜罗来的一名舞女。
这点事情对于他来说，自然不难。
许是为了让太子有新鲜感，那名舞女始终白纱遮面，太子还未见过她的样子。
林泽按照六王爷的吩咐，顺利换掉了舞女。
换进来的舞女，明眸善睐，媚意动人，是个少见的美人。
但她却是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她把舞女的白纱罩在脸上，只露出那双骄阳一般明亮刺眼的眸子，淡淡对他道谢：“多谢先生。”
她的舞应当是跳得极好，林泽经常陪着荒淫的太子看各式歌舞，太子看得如此认真的时候，并不多见。
林泽头一次分了神，余光忍不住朝她飘过去。
她的确很美，衣炔飘飘，恍然若远在天边的仙子。
她进了太子殿下的寝殿。
……
六王爷没有对他讲过全部的计划，这个舞女入宫所谓何事，他一概不知，直到她开口，想要看太子的令牌，林泽似有所感。
再往后，事态的发展也诚如林泽所料。
他给太子献的计失败，太子一怒之下把他关进了地牢。
他并不担心，他知道，太子还会放他出去。
果然，不出三日，太子便亲自来了大牢，将他接了出去。
太子愤恨道：“林泽，本宫错怪你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本宫识人不清，才被那该死的贱女人所害！”
“无妨。”
太子日日对那女子严刑拷打，然而她始终未吐露半个字。
六王爷的密信又传来了，这一次，是要他放走这名女子。
于是他趁太子去上早朝之时，进了地牢，打开了牢门。
女子不复初见时的美艳动人，她衣衫褴露，满身伤痕，但那双眼睛，依旧像那高悬的明月，熠熠生辉。
她拖着满身的伤，扶着墙壁走过林泽身边，声音沙哑：“多谢先生。”
“等一下。”林泽下意识开了口。
她停下来，微侧过头看他：“先生还有何事？”
他想要问她的名字，她对太子自称“莺歌”，但是林泽知道，这定然不是她的真名。
林泽张了张嘴，最终说出的，只有一句“保重”。
她的背影消失在地牢门口，林泽抬步，也离开了地牢。
事后，林泽听说，她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揭露了太子一桩丑事，被下了大狱。
再之后，便传来她的死讯。
“林先生，求您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来央他的宫人满头鲜血，林泽放下手中的书册：“走吧。”
正殿里，满地的金石玉器碎片叫林泽无处落脚，太子喝了酒，满面通红，看见他，就冲过来抓着他的双肩：“林泽！那个贱女人居然在牢中自尽了！什么也没审出来，本宫要如何挽回声誉！”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却不知这样的情绪因何而来。
林泽垂下头，淡然道：“马上便是中秋宫宴，届时会放烟火，今年正值洛川立国百年，太子不若上书进谏，让所有不必当差的宫人都可以前来观赏烟火，方可得宽厚仁善的贤名。”
太子果然大喜：“你说得对！这个主意好！本宫这就去拟旨！”
他的脑子似乎有些乱，身子也发沉，大约是染了风寒吧。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下去，六王爷的计划像一张大网般慢慢张开，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除了一点，他竟然要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山野女子。
林泽搞不懂，向来精明算计的六王爷，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曾传过密信规劝于六王爷，六王爷却没有理会，依然大操大办，娶了那名女子。
罢了，娶便娶吧，总归皇上也不会给六王爷指一桩好婚事。
刚刚完婚，六王爷就请旨挂帅出征。
临行之前，六王爷传了密信给他，要他勤加关注宫中事态，但凡有异动，就立刻传信给他。
数月下来，宫中无甚特殊的事情发生，六王爷那头却出了意外，他被敌军俘虏了。
所幸最后有惊无险，四皇子遇刺身亡，六王爷班师回朝，太子得此消息，开始担忧六王爷会威胁他的地位，便打定了主意，要毒杀皇上。
得益于林泽的出谋划策，皇上，在六王爷的车马刚到宫门口之时，被太子毒杀了。
这事情本应很简单，他掌握了太子毒害先皇的证据，只要六王爷揭穿太子，便能顺利把太子拉下马。
然而脑子一向愚笨的太子，这次罕见地想得多了些。
他担心六王爷会跳出来打扰他，竟提出要绑架六王爷娶的那位山野女子。
林泽本可以规劝他，但林泽素来是清醒的，他清醒地明白，什么时候，该做怎么样的事情。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能让头脑简单的太子放心，何乐而不为呢？
他没有阻拦，太子派的人顺利截了马车，绑回了那名女子。
另林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六王爷得知那名女子失踪的消息，竟然发了疯一样地四处去找。
他给六王爷传信，要将太子下毒的证据呈给他。
六王爷拒绝了，他说，所有的事情，都要排在找到那名女子的后面。
林泽不敢置信，事已至此，他无法说出这名女子在太子的地牢里，他怕六王爷会丧失理智，直接冲过来救人，届时，恐怕会失了先机。
他又给六王爷传信，婉言相劝，建议他先除掉太子，登基为新帝，届时，便可发动整个洛川的力量去寻找。
六王爷还是不予理会。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太子发现先帝死前，曾有朝臣上书，请求废太子，恢复六王爷的皇子身份，将六王爷改立为太子。
太子怒不可遏，当即决定要杀掉那名女子。
瞧见了六王爷这两日的反应，若那名女子真的死了，林泽不敢想象六王爷会做出什么。
他陪着太子一同去了地牢，想着保下她一命。
太子命人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她背对着牢门侧躺在地，一动不动。
然而站在牢门外，他便看出她在装晕。
太子应当也看得出来，林泽侧过头，果然看见太子眯了眯眼睛。
牢房内的地面上，是散落的饭菜，还有碗的碎瓷片。
粗略扫一眼，林泽便看出，瓷片缺了一块。
但他什么也没说，看着太子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他便退到了外头。
林泽确定了，这女子死不了。
他站在外面，也能清楚地听见二人对话，果然，没说几句话，太子就动摇了。
他虽素来晓得太子荒淫，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会起色心。
里面传来女子颤抖的声音，但是没有挣扎尖叫声。
她倒是能忍。
林泽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林泽回过头，迎面而来的人，正是六王爷。
他的身后，跟着阿仁，还有一名女子。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看六王爷对那女子的在意程度，纵然他解释了，六王爷也不会放过他。
六王爷没有看他，目不斜视地直冲进了大牢。
阿仁紧随其后，也冲了进去。
另外那名女子，林泽没有见过，走到林泽身边时，她抬眸，看了林泽一眼。
甫一对上那双眼睛，林泽猛地一震。
不，不可能，怎么会？
“莺歌”明明已经死了。
可是那双眼睛，凛如清风，皎如明月，无数次出现在他午夜梦回之时，实在太过于熟悉。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嘴巴，没有说一句话，扭头进了大牢。
林泽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六王爷抱着那名山野女子，从大牢中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冷如寒冰，直直刺向林泽:“本王看在林先生曾全心全意为本王做事的份上，留先生一命，日后，还望先生，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林泽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却不是因为六王爷的话，而是因为静静立在六王爷身后的那名女子。
他心中几乎已经确定，这名女子，定是已经死去的“莺歌”。
他们离开了大牢，女子翩翩然飘过他面前，洁白的裙摆轻盈得像蝴蝶的翅膀。
她越走越远，就在那洁白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时候，他的双腿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狂奔起来。
他拉住了女子的手腕，女子似乎吓了一跳，回过头，柳眉微蹙，不解地望着他。
纵然已经解了毒，林泽的身体依旧不大好，只跑了这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胸口发闷。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追上来就为了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林泽一番，淡淡答道:“冯长缨。”
林泽松开了抓在她手腕上的手。
她狐疑地将他望了望，转过头跟上了六王爷。
冯长缨。
林泽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一方曼妙身姿，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没有死，她还好好的活着，她的名字，叫做冯长缨。
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情之一字，实在叫人难以理解，但他也许，已经摸到了一点点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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