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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柔柔嘟囔了一声，起身进了厨房。
没一会父女俩前后走了出来，一个端着一盘蒜苗炒田鼠肉，还有一盘炒白菜，一个捧着三碗米饭。
“自逸，来点不？”
吕同光起身回屋拿了个瓶子，倒了浅浅的半杯，一股酒香传了出来。
“老头子，小李子还没成年呢。”
吕柔柔翻了个白眼。
“哈哈，也是，这也不能怪我，小伙子长得可不像没成年的样子。”
吕同光打趣了一句。
他有个习惯，说几句就要扶一下眼镜，
“自逸，别客气啊。”
李自逸端着饭碗有些发怔。
这是正儿八经的白米饭，这么多年他只吃过一次。
那时候年纪小，一狠心花了近半的积蓄买了半碗米。
那香甜的滋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以前听课的时候听吕先生说，灾变以前有个姓袁的老人特别厉害，他能让整个国家十几亿的人吃上白米饭。
十几亿是多少李自逸没有概念。
但他知道，那个时代的人能遇上这种人，肯定特别幸福。
扒了一口饭，记忆里的味道在嘴里迸散。
“谢谢您，吕先生。”
李自逸放下碗，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谢。
吕同光抿了口酒，一脸享受，摆摆手没说什么。
李自逸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来学堂上课的孩子大多只有十岁左右，家里供他们也不费什么事。
家长们其实也没指望孩子能学到啥，说到底就是想多认识几个人。
在他们看来，关系比知识重要多了。
李自逸是前年才来的。
那天他拿着一叠皱皱巴巴的票子，脸上还沾着泥，严肃的说他想要上课。
在一群孩子里显得与众不同。
事实上不管吕同光讲什么，平时用的上的还是用不上的，李自逸都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一个。
几年下来，李自逸中间也断过不少课，可每隔个三四天，就会立马又跑过来。
要不是这次隔的时间久了点，吕柔柔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对了，柔柔，回来的路上打架了？”
吕同光夹了块肉，美滋滋的砸咂嘴。
“可不是呗！”
吕柔柔叽叽喳喳的把路上的事讲了一遍。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说李自逸的处事方式，对自己一打五的光辉战绩倒是一语带过。
李自逸一大碗饭早就扒拉完了，只吃了个半饱，也不好意思再去添。
这会垂着手听着吕柔柔的话，赶忙补充两句:
“都是柔姐厉害，要不是柔姐帮忙，光我自己今天肯定要吃亏的。”
吕同光边听边点头，没再多提这事，忽然转头问道:
“自逸，你认为如今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过得怎么样？”
李自逸微微一愣。
话题转换得太快，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沉默了一会，他语气低沉的回道:
“苦，很苦。”
“是啊。”
吕同光叹了口气。
李自逸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先生，您以前说过。
灾变之前的人们，夏天不用怕热，冬天不用担心被冻死。
出门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科技非常发达，武器也很强大。
那灾变是怎么出现的呢？”
“因为地球上的资源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吕同光顿了顿，又喝了口酒，
“科技的迅速发展让人类的野心没有止境的膨胀，人定胜天的思想成了绝对的主流。
对自然的破坏以及其他种种原因，最终造成了灾变。
事实证明，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的力量是渺小的。”
“那我们就再也达不到过去的水平了吗？”
李自逸很好奇。
“也不一定。
虽然灾变死了很多人，但许多知识和技术还是传了下来。”
喝了点酒，吕同光的谈兴也上来了，也愿意和李自逸多说点。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为了活命，没人顾得上这些。
到了今天，各个基地市基本上都已经成型，许多科技已经逐渐恢复了，有的方面甚至还有了更大的突破。”
“那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享受到呢？”
李自逸有些不甘心。
“你以为外头那堵墙是为什么才建起来的？”
吕同光的镜片上反射出白光，看不清眼神，语气意味深长。
李自逸一阵沉默。
墙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突然有些向往了。
“行了，老头子。
你跟小李子说这些干嘛！”
吕柔柔扯了扯她爸的袖子，转头看向了李自逸:
“小李子，你别听老头子瞎说，墙里也不一定就好。”
“也是，那咱们说点别的。”
吕同光端起杯子晃了晃，杯底就剩浅浅的一层。
“自逸，那你觉得现在的人又如何呢？”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
李自逸想了想，摇了摇头:
“先生，我不知道。
墙里面的情况我不清楚。
而就在我住的地方，或者整个贫民区，每个人想的最多的，都是怎么活下去。
互相抢，互相骗。
我见过亲兄弟之间为了钱拔刀相向，也见过十二三岁的女孩为了口吃的出卖肉体。”
他指了指头上的天空，接着说道: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就像这天空的，即便不下雨，很多时候都是灰色暗沉的。
可太阳出来了，它又热得可怕。
我不知道谁好谁坏，不过人和人之间，大概是没什么信任的。
每个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里都藏着戒备。
不过我知道，先生和柔姐肯定是好人。”
吕同光看着酒杯，很久都没说话。
吕柔柔看向李自逸的目光里有了一丝担忧，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他的想法已经有些偏激了。
可自己能说什么呢？
他从小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你说的没错，孩子。”
吕同光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
“但是也不完全对。
即便是灾变之后的天空，除了黑白灰，还有蓝色，甚至还会有彩虹。
如果有机会，你以后会见到的。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本就非常珍贵，在这个时代尤其如此。
我承认现在的环境是黑暗的，但光却在你自己心里，你不主动把它吹灭，那它就会一直存在，甚至会长大，照亮他人。
当你有能力做刀俎的时候，不要随便把别人当作鱼肉。
而当你不得不成为鱼肉的时候，面对刀俎也不要轻易放弃抵抗。”
“先生，你说的这些我还不太懂。”
李自逸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
“不过，我会记住的。”
吕同光嗯了一声，把酒一饮而尽:
“来了也不能白吃，去，自逸你去把碗洗了。”
李自逸应了一声，正起身收着碗，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穿着暗绿色军装，满脸胡子的矮胖男人。
刚进门就满脸谄笑的看向吕同光:
“吕先生，上次跟您说的那件事儿……”
这人一双小眼睛一转，发现今天比平时多了一个人，话只说了半截就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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