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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修士只有在渡劫的时候,才能捕捉到一点天道的痕迹。
而离天道最近的应该是圣人,通天之门大开的时候,天道才会露出真目。
但如今在魔域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天道呢?
阮倾落想不通,她在急速下降,耳边的风中夹杂着雨声。
越来越重的雨声,噼里啪啦落在她的耳侧。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冷,又沉又重的力量一直在让她往下坠。
她发现自己的灵力动用不了了,精神力也被禁锢在识海里。
眼前豁然一亮,下一刻脚底踩在了实地上。
急速的坠落本来会让她重重栽在地上,她灵力被禁锢住了,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现在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感受到一点冲击力。
眼前是从天际往下倾倒的雨幕,天空黑压压的,雨水又急又重。阮倾落能听到的只有骤雨声。
但这雨是血色的。
而她脚下踩着的地面,无数血迹顺着雨水急匆匆地流过。
她脚下站着的地方,都是死尸。
这里像是一片战场,黑压压的堆积的都是死尸。
这些尸体泡在雨水中,肢体浮肿,难以辨认。
但他们身上穿着衣服,阮倾落认识。
苍山门、扶风教、丹阳教、医药谷……
这是九州各大仙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惨死在这里。
但阮倾落一侧头,忽然看到熟悉的画面。
她呼吸一窒,眼前黑沉沉的城墙,竟是十方城!
她怎么会在十方城,联想到地上躺着的九州仙门的人,阮倾落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想。
她回到了仙魔大战的战场上。
阮倾落倏地回头,脸色平静的神色崩裂了。
她在雨中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
他跪在雨幕中,红色的衣袍湿重地黏在身上,他的周围都是血。
血水流到他身边像是打旋停住了一般,徘徊不去。
“燕……”阮倾落嗓音发干,下一瞬,她朝那人奔过去。
“燕无衣!”阮倾落伸手想碰燕无衣,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阮倾落茫然地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观客的位置。
她低下头看到燕无衣怀里抱着的人,她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她自己,心口被燕无衣死死按着,但依旧有血迹浸出来。
她的脑袋垂在燕无衣手臂上,脸色青白,早没了呼吸。
阮倾落倏地抬头去看燕无衣脸上的神色,尽管早有预料,但阮倾落还是像被重重敲了一击。
心口疼到发麻。
阮倾落脸上悲怆到哀绝,他麻木地睁着一双眼,眼角流着血泪。
他的嘴唇抖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阮倾落靠近,才听到他在说什么。
“骗子,阮倾落你是个骗子……”
阮倾落心口一沉,倒在地上。
她想起来燕无衣为什么说她骗了他了,因为九州正道打到了十方城前。
燕无衣听到消息,不让阮倾落出去,为此还故意将她弄的下不来床。
而阮倾落为了求他放过她,确实答应过他不出去的。
但后来她还是出去了。
然后她死在了燕无衣面前。
“骗子,你一直在骗我!”燕无衣抱着阮倾落的手大力收紧,他忽然低下头,将脑袋埋在阮倾落胸口。
“你醒来,我原谅你了。你醒来,你醒来啊……”
“阮倾落,你这个骗子!”
燕无衣忽然大力摇晃着已经冰凉的尸体,他死死抓着阮倾落手臂,绝望的情绪无声地蔓延在血雨下。
黑沉沉的雨幕中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血雨无情地落下,仿佛要将一切都遮盖了。
阮倾落呆滞地看着,看着燕无衣抱着她前世的尸体嚎啕大哭。
他用尽所有的深情,在为心爱之人的死去而心神俱裂。
“燕无衣,你别这样……”阮倾落想抱住燕无衣,但无论如何她也碰不到燕无衣。
无声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了下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别这样……”
这样的燕无衣,她前世怎么会觉的他是在故意羞辱她呢?
她阮倾落到底有多蠢,眼瞎心也瞎了。
她跪坐在燕无衣面前,绝望悲哀地看着燕无衣。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只感觉这血雨无穷无尽,空气中越来越湿冷。
她一个旁观的人都能感觉到,别说是燕无衣了。
但燕无衣似乎真的感觉不到,他抱着阮倾落的尸体忽然站了起来。
阮倾落忙跟上,她不知道燕无衣要做什么。
燕无衣抱着她一步步往前走,那个魔宫的方向。
“我带你回去。”燕无衣在阮倾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后坚定地往前走。
阮倾落只能跟着,她既阻止不了,也帮不了他。
燕无衣一路将她抱回宫殿里,用灵力驱除了身上的雨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阮倾落放在床上,随后他自己也上了床,安静地抱着阮倾落睡了下来。
“燕无衣……人已经死了,你松开!”
看到燕无衣彷佛寻常动作一般抱着她自己,阮倾落她受不了了。
“燕无衣!人死了,我已经死了,你抱着有什么用!”
燕无衣还用魔力一直往阮倾落的尸体里输送,似乎是为了保持尸体表面的温度。
阮倾落不可思议地看着燕无衣,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怎么想把她的尸体抽出来,她也做不到。
因为这就是上一世在她死后发生过的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燕无衣守着她的尸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阮倾落无力瘫坐在床边,她看着燕无衣紧闭的双眼,眼睛越来越红。
她不知道自己在床边坐了多久,燕无衣一直没有起来的意识。
阮倾落担心他身上有伤,燕无衣一个人杀了九州那么多修士,很可能哪里受了伤。
但不论是前一世躺在床上冰冷无知的自己,还是这一世她的魂魄,她都关心不了。
阮倾落只能注视着,燕无衣一个人慢慢孤独下去。
无人关心,无人知晓。
魔宫大殿深沉幽黑,这里太安静了。
阮倾落看着燕无衣的面色,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燕无衣只是抱着她睡一觉而已。
但阮倾落悲哀地想到,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有没有这么乖地陪过燕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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