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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夫人是个多要脸的人，要是搁在她没瘫之前，云烟这个反应，比杀了她还难受，可瘫了的这段日子，什么自尊、体面的都荡然无存了。
“沈妈妈和喜鹊，对祖母您不好吗？”
顾筠芷给顾老夫人盖上被褥，神色没有半分嫌弃和不耐。
吃得饱盖的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上一世她被萧文渊幽居在西院，可是以地为床，天为被，馊水为食，浑浑噩噩须臾年，不也照样过来了。
而她的祖母、父亲，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出面讨个公道。
每到冬天，她身上除了会生褥疮，还会有蛆虫和老鼠啃噬腐肉。
这些亲人，谁怜悯过她。
顾老夫人连连摆手，“铺...铺......”
顾筠芷坐在床边，俨然又是一个好孙女，“祖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沈妈妈是被你逼的，喜鹊为什么也变成这样，那你就得好好的想一想了。”
顾老夫人看出来了，顾筠芷不会为她做主，当下也不再继续挣扎，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沈妈妈和喜鹊端着托盘进来了，因为有顾筠芷在，二人今日给顾老夫人准备的饭菜特别用心，荤素搭配，还有汤和糕点。
顾筠芷想亲自喂顾老夫人，一个丫鬟敲门进来了。
“王妃，王夫人说晌午都过半了，请您过去用膳。”
来的丫鬟名叫司琪，是顾老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后来投诚了王氏，一跃成为王氏的贴身丫鬟。
“咳咳咳，咳咳......”
司琪说起王氏时毕恭毕敬，顾老夫人憋的喘不上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吃进去的又吐了出来。
一碗鸡汤顾老夫人还没喝多少，就被沈妈妈以吃饱为由撤了下去。
顾筠芷失笑，这就是墙倒猢狲散吗？
她凑近顾老夫人耳边，“祖母，您得多活些日子，现在死了，多落魄啊。您尽量撑到大哥和王爷回来，风风光光的给您奔丧下葬。”
顾老夫人倏地睁开眼睛，往顾筠芷身上扑，却被她轻巧的躲开了。
这一躲，顾老夫人就糟了，没人管，一下就磕到了床仞上。
只听见下巴咔嚓一声，大门牙掉在了地上。
眼见顾老夫人磕的满嘴是血，沈妈妈哎呦连天。
身上的褥疮老爷发现不了没事，这门牙掉了要怎么解释，老爷不会把大小姐怎么样，她们可就成替罪羊了。
顾筠芷忍俊不禁，惺惺作态的交代了几句，便随着司琪出去了。
偏院的屋里头，布置的比顾老夫人房里都要气派。
正中的塌上放着一座红紫色的黄花梨炕桌，精工雕刻，墙上挂着前朝大儒于泽瑞画的八仙过海图。金丝绣毯铺地，翠幕珠屏为隔，水晶珠帘逶迤倾泻。
桌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麒麟祥兽的金炉，焚着旃檀香，香气扑鼻。
旁有一串光滑透亮的菩提珠，颗颗珠圆润泽，顾筠芷眼睛微眯，这不是老夫人手中的那串吗。
“王妃，您再不来，饭菜就该凉了。”
王氏把菩提珠戴在手上，掀开水晶珠帘，扶着顾筠芷坐在主位上。
“照顾不周的地方，您多担待。”
说着给顾筠芷夹了一块黄花鱼，这桌饭菜，一瞧就知是悉心准备的。
顾筠芷看着王氏，展颜笑道：“表婶，你叫我来，不是只有吃饭这么简单吧？”
王氏在桌下暗暗的搓了搓手，卖起惨来。
“王妃，其实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就是您举手之劳的小事。
我们一家三口来暄和，满打满算也有一个月了，你表叔身子弱，耳根软，是个没本事的，我也不指望他过活。但昭儿还年轻，没个营生维持生计，以后娶妻生子可怎么办啊！
吃苦受累昭儿都不怕，只求您给他指条明路。”
夏昭没读过几年书，空有身量，却一点傍身功夫也不会。
安排活计可以，但她讨厌眼高手低的人。
顾筠芷冷冷的看了王氏一眼，直截了当的问道：“表婶，你的意思是想让夏昭入朝为官？”
王氏的眸子里溢满了慌张，“不是，不是，王妃您误会了。昭儿几斤几两我很清楚，即使您把他安排进去，他也得穿帮，那种心思我不会动的。”
“我册封郡主时，皇上赐了座宅子给我，不过我一直没去住过。最近我想着把宅子修缮一番，但还缺个管事的，每月工钱五两银子，表婶意下如何？”
王氏说的是这个理，夏昭胸无笔墨，让他入朝为官，就是自动把暄王府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顾筠芷挪了挪身子，余光瞥到院子里那抹黑色的身影，嘴角斜斜勾起。
她给的月钱中规中矩，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王氏和夏昭，若是他们二人眼光放长远些，就知道这是个好营生。
夏家在暄和，要人脉没人脉，要财力没财力，不做，他们一家三口便只能坐吃山空。
“什么，昭儿怎么能去做下人？”王氏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
他们夏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家境殷实的门户。
顾筠芷颌首，“表婶，县主府的管事是自由身，不入贱籍。”
王氏有些动摇，不入贱籍就不是下人，一个月五两银子也不算少。
昭儿和他父亲在暄和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个好营生，她是想答应，就怕昭儿出尔反尔，开罪暄王妃就得不偿失了。
“咚，咚，咚。”夏昭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是敞着的，顾筠芷点头，王氏才让他进来。
“拜见暄王妃。”夏昭单膝下跪，拱手低头。
顾筠芷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表弟，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纵使地上铺着毯子，王氏也担心夏昭的膝盖着凉。
但她知道，夏昭这次是为自己的前途而跪，她不能出声。
“王妃，你方才和母亲说的，我全听见了。我进来是想说，我愿意去县主府当管事，谢谢您肯给我这个机会。”
夏昭言辞恳切，还叩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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